世界轰然龟裂风化,漫天扬起莹白细沙,所有?的一切都在化作虚无,身下的土地成了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唯一有?一点光,从燕望津身上透出,喻宁死死的抓着燕望津那只修长又冰凉的手,却惊恐的发现,那只手也在渐渐透明。
“燕望津……”他哽咽,“对不起,我失败了……”
然而少年眼睛虚闭着,纤长的眼睫遮住了那一点瞳仁,这一刻,他的样子和燕望津躺在病床上的身影重合,针尖一样绵密的疼痛不断刺激着喻宁。
他的意识也要归于混沌了,但他仍竭力睁大眼睛,想再看一眼少年的燕望津。
千万点荧光如星辰陨落,渐渐汇聚在燕望津身上。
最后一刻,他看见?燕望津缓缓睁开眼,无声的做出一个口型。
“等?我。”
……
“怎么回事?!燕上将心跳骤停了!”
“快点!叫维兰德处长过来!”
“喻处醒了!”
被人影晃动遮住的灯光时明时暗,喻宁双眼毫无焦距的盯着某一个点,灵魂骤然回归肉身,他对这具身体感到十分陌生,甚至连一根手指都感知不到。
唯一清楚的能感觉到的,就是头痛。
极为剧烈的疼痛,像有人生生在大脑里插-入了一根烧红的烙铁,还在粗野的搅动着。
他似乎看到维兰德狂奔过来,又似乎看到查尔斯在嘶声怒吼,有?血色铺天盖地,还有?星辰熠熠闪烁……
最后,他听见维兰德喊了一声,“镇定?剂!”
视线重归黑暗。
再醒来时,天光已是大亮。
喻宁动了动指尖,发觉自己终于能掌控身体了,只是有种挥之不去的疲惫感,他扭头,看向身侧。
燕望津仍安安静静的躺着,枕头柔软,他整个后脑陷进枕头里,侧脸线条无可挑剔,一分一毫皆是恰到好处。
维兰德赶来时,喻宁正坐在燕望津床边,一手轻按在燕望津左侧的胸口上,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喻处……”维兰德敲门,见?喻宁抬头看过了,才缓步走了进去,把?一份文件递给喻宁,“燕上将的治疗即将完成时,有?外部力量干扰了治疗,造成了代码出现自我意识,我们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在这之前,就先不要和燕上将进行链接了,不然试多少次,都会在快要完成时,出现干扰,结果都是一样的。”
喻宁盯着那个99.9%的进度数值,眸光晦暗不明,片刻后,他说:“这是康斯坦丁保命的筹码,他在等我去见他。”
维兰德咬牙,学术上不如别人导致朋友陷入困境明显让他有?些自责,“他……他怎么能这样做?!”
“再等?一等?……”喻宁闭上眼睛,“我不能表现的太急切,不然他势必会得?寸进尺。”
“嗯。”维兰德点头,脚步匆匆的往外走,“也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喻宁看了一眼维兰德愈发光亮的头顶,无声的叹了口气,“多谢了。”
维兰德连连摆手,出去时不忘把?门带上。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喻宁前倾身体,支着下巴趴在床边,抬手细细描摹燕望津的五官,从挺括的眉骨到深邃的眉眼,再到鼻梁,最后停在淡色的薄唇上。
“只差一点点了。”他叹息,“你太懒了,我已经快要走到终点了,你为什么不能自己挪动一小步呢?”
他戳了戳燕望津的脸颊,“是因为以前总是你向我奔赴而来,现在也要让我体验一下吗?”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喻宁幽幽的叹了口气。
他足足等?了半个月。
在病房放了几盆盆栽,这几日就给燕望津念一念新闻,读一读豆丁和乔发来的问候讯息,或者把?燕望津的病床推到落地窗边,一起晒太阳,喻宁什么都不说,只坐在躺椅里看B区和D区积压如山的文?件。
喻宁:“等?你醒来,我们怕是要先?加班一个月……”
门推开,维兰德大步走进来,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喜悦。
“喻处,康斯坦丁要见?你。”
喻宁抬头,满目已有?预料的了然,闻言颔首,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不能着急,他要让自己看起来无懈可击。
他先?回了趟家,在燕上将的双人浴缸里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吃了点东西,然后又换了一件休闲的米色外套,才驾驶着极光去了监-狱。
探监室仍是上次来过的样子,喻宁站在那扇玻璃门后,目光落在里面的康斯坦丁身上。
这个老人上次见时仍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似乎永远一切尽在掌握,但此时他头发花白灰败,瘦骨支离,像把一张人皮硬生生的套在了解剖室的骨架上。
加诸在他身上的一切光环被摘下,他像被抽光了所有?的精气神。
但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仍能给自己留下后手,即使是喻宁,也不得?不对他的缜密感到叹服。
喻宁推开门,与这位曾担任过他导师的人对视。
康斯坦丁浑浊的目光骤然迸发出亮光,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绳子,却又勉强按捺住惊喜,等?着喻宁先?说话。
喻宁拖开椅子,坐定?后语气冷淡的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个态度,让康斯坦丁有?一瞬间的迟疑,他细细的打量着喻宁,妄图找出这个年轻人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