镂空雕花的灯罩内烛火摇曳,昭华宫寝殿新换上的浅色纱幔低垂,偶有不经意的风潜入,于轻纱浮动间卷出一两声难-耐的低-吟。
皇帝墨色的长发铺了半床,眸色沉如深夜,却又燃着炙-热的爱-欲,自下而上的看着眼尾薄红的喻宁。
沉沉的笑意自喉间滚出,修长的手指忍不住轻轻摩挲着喻宁紧绷的腰-线,他低笑道:“甚好,殿下以后都不必跪了,留点力气在床榻上跪坐,妙哉……”
喻宁抿唇,抬手将柔顺的长发勾至耳后,低垂着的半边脸颊绯色艳艳,他皱着眉,根本分不出心思和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某人说话?。
片刻后,燕望津有了动作。
喻宁呼吸顿时一乱,一手按住燕望津,横了他一眼,“你……别乱动……”
“嗯。”燕望津嘴上答应,却突然坐起身,扶住喻宁,垂眸在他脖颈处留下淡淡痕迹,“算了,朕看殿下是天生富贵命,还是朕来伺候你吧。”
遂翻身,将人覆在身下。
半夜细雨缠-绵,庭中落了梨花三两枝,至后半夜方才云收雨霁。
喻宁早就习惯的燕望津善后,任由他抱着擦洗,然后带着些许的水汽被放进被子里。
只是皇帝燕没伺候过人,手法难免生疏,侧室被他弄了一地水,宫人进来收拾时还以为木桶漏了。
喻宁就快陷入黑沉梦境时,身后绕上一只热乎乎的胳膊,这才终于安心,找了自己熟悉的位置合眸。
半晌,他于半梦半醒间想起还有件事没说,于是强撑起眼皮,翻身钻进燕望津怀里,小声嘟囔:“唔……下午有个叫林薇的,给我准备了一包药,要……要用在你身上……”
燕望津一怔,手抬起喻宁下颌,“嗯,那药呢?”
喻宁却好似睡着了,皱着眉,难得有些孩子气的打开他的手。
燕望津就凑过去亲了亲喻宁眉心眼角,低声的哄:“宁宁,乖宝,药放哪里了?说完就睡觉,朕哄你睡。”
像是被烦的没办法,喻宁哼了一声,掀开一点眼帘,嗓音绵软,带着未褪的情-欲,“软榻的小案上,茶盘里。”
燕望津:“……”
看来是真的没打算用在他身上,放在那么显眼的位置,也不怕有人误喝了。
郁结一晚的心事?其实早就在刚才那场情-事?里烟消云散了,最后一点隐秘的暗色也被喻宁云淡风轻的擦拭下去,燕望津勾唇,在喻宁唇上落下一吻,喃喃自语道:“以后再不信你,我就是小狗。”
……
次日清晨,燕望津有小朝会?,他原本睡的不好,早起倒也无妨,但这几日良药在怀,愈发不想起床。
刘荣在外间请了又请,等着陛下传唤,眼见快误了时辰,都快哭出来了。
他面前的门突然被拉开一条缝,皇帝拎着靴子,穿着中衣,活像刚窃玉偷香完毕的登徒子,从内室里轻手轻脚的出来了。
“陛下?”刘荣目瞪口呆,“您怎么就这么出来了?着凉可如何是好?”
燕望津瞪他,“说话声小点,他还没醒呢。”
刘荣:“……”
喻宁睡过了早饭,起床梳洗时宫人已经开始准备早饭了。
这群小宫女小太监看似年纪不大,实则都是人精,知道喻宁喜静,便来来去去都轻声细语,给喻宁绾发时也不会?开口逗趣。
要不是这一头齐腰长发确实不会?打理,喻宁可能连跟前伺候的人都不要。
午膳菜色丰富,喻宁昨夜体?力消耗不少,便多用了一碗饭,古时的人消遣少,用了饭,喻宁便带着那小鸟去晒太阳。
他在廊下看了会?儿落花游鱼,院外却传来一阵喧嚣。
片刻后,宫人通报声跟着传进来,尾音拖的极长,竟是宁嫔到了。
喻宁一瞬间心情有些微妙,而午饭都没顾上吃的皇帝还在听前线战报,突然打了个冷战。
宁嫔是那天穿鹅黄色宫装的女孩,俏丽明媚,年纪不过十七八,仔细打量有些像喻宁更小一些的时候,长相甜美可爱。
她像只鸟儿,进了院子很是自来熟的叽叽喳喳开了,哪怕喻宁几乎不说话,只是点头回应,都能让她自己说上好半天。
说到最后,这小姑娘脸红红的问:“其实……是我想来问问,你会?不会?玩牌九?”
喻宁:???
前方战事?吃紧,燕望津和群臣商议了粮草和补充军械的问题,小朝会?到的都是三品及以上的官员,人数并不多?,待无关人员退下后,人就更少了。
皇帝索性移驾“小书房”承云殿,中间赐宴,几人各坐案后,简简单单的吃了午饭。
事?情处理妥当,竟已是末时过半,燕望津揉着眉心,刘荣觑着他的脸色,递上一杯龙井,主动回报昭华宫那位的情况。
“陛下,喻公子同容妃、宁嫔还有兰嫔相处的很好,已经在御花园里同玩一个下午了。”
刘荣想得很简单,哪有男人不喜欢自己后院一片和谐的?难道还能喜欢后院起火?
但陛下显然不是个一般男人,他是个断袖,还是个灵魂来自一夫一妻制大银河时代的断袖。
因此听完刘荣的话?,陛下眉毛一扬,“他和三个女人,玩了一个下午了?!”
陛下带人过来时,喻宁手边已经堆了一小堆金瓜子了,而且显然他又胜了一局,宁嫔正在从小荷包里往外倒金瓜子。
见他来了,三个姑娘忙着跪下行?礼,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燕望津挥手后,三人忙不迭的退下了。
喻宁装作没闻见顺风吹来的醋味,捧着金瓜子向燕望津邀功,“军费吃紧吗陛下?我打牌资助你。”
燕望津哼了一声,弯腰圈住喻宁的腰和腿,把人扛了起来,一巴掌落在喻宁的臀部。
“哎呦……”刘荣一张老?脸看的一红,赶紧对目瞪口呆的其他小太监招手,“还看什么!低头!低头!眼珠子不要了?!”
“你……你干什么?”喻宁羞的面颊发烫,踢了了两下腿后被燕望津松开一些顺势放在了腿上。
两人坐在湖心亭里,四年纱帐垂落,遮蔽了外面的视线,喻宁松了口气,又横眉怒视某个厚脸皮的皇帝。
“你还敢瞪朕……”燕望津吻在他的鼻梁上,“你看看!金瓜子撒了一地!骄奢淫逸!”
喻宁刚才捧着的东西在挣扎中滚落了一些,脚边还有几颗,听燕望津这么说,顿时也觉得不太好,耳朵红红踢了一下袍角,遮住那几粒金灿灿的小东西。
“真的很穷啊?”喻宁紧张的问。
毕竟燕上将也曾把自己想象成开着三轮、吃不饱饭还拖家带口的荒原少年,这次变成亡国暴君也不是没可能。
“说笑的。”燕望津头一歪,搭在喻宁肩上,“放心,以大雍的国力,别说养你,就是养你那些大越子民,也绰绰有余,反正也不是白养的……”
既然话已经被提起,喻宁索性直接问:“你怎么安置的那些人。”
燕望津像只懒洋洋的大型犬,贴着喻宁闭着眼回答:“闹事的杀,乖顺的分耕地,战俘统一拉去修建防御工事,嗯……可没有虐待他们,管饭的,就是不能吃饱吃好,吃饱又要闹事。”
喻宁对这些却早有预料,他从燕望津散在后背的头发里分出一缕,一边编小辫子,一边随口问:“那林薇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查一下她?”
燕望津奇道:“你不记得林薇了?”
喻宁:“我该记得她?她是越国皇室?还是世家闺秀?”
这问题换来陛下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世家闺秀,丞相嫡女,殿下选妃的画卷上应当有过她啊。”
喻宁:“……画像和真人差远了,我早就忘了,那大越亡国后,皇室和官员?”
燕望津沉默一下,低声说:“成王败寇,宁宁,朕不知今日会心悦于你,若是……”
嗯,按常理来说这该是个虐恋情深的剧本,可惜有一人完全不能入戏,只是有些诧异的问:“你把那个……闻人寒山杀了?”
呃,燕上将竟然敢臆想杀了老?丈人,真是勇气可嘉。
“朕没杀他。”燕望津嘟囔,“他自己扔下整个后宫和皇城,从暗道逃跑了,占了北越和大雍继续对峙,至于大越官员,一个个贪腐成性,通通没收家产,与百姓无异了。”
抛国弃家这种事?,像喻寒山能做出来的,燕望津还挺了解他。
皇帝想起他和喻宁之间还横亘着这么一道深仇大恨,一时沉默,片刻后他说:“宁宁,除了停战,你想要什么?朕都能给你。”
大是大非面前,他倒不是个恋爱脑。
只是面前坐的是个假太子,喻宁倒没有像燕望津想得那样满腔悲愤,只觉得也许仗都没打完,陛下就会醒来发现,他打下的江山都是一场梦,唔,时代突然变了。
想想好像还……有点惨。
……
四月初八,佛诞日。
正是雍京一年中春和景明的好时候,山道两侧桃花正烈,一簇簇的拥成一串,已经温和起来的风拂面而过时掺着桃花香,上山的人络绎不绝。
公卿世家的小姐们平时大多?被拘在家中,今日难得能出门透风,便大着胆子偷偷打量着过往的公子们,更有豪爽些的,直接在小轿里丢出绣着闺名的手帕表达心意。
燕望津已经接到六条手帕了,准确来说,是有人抛给喻宁,被他黑着脸一把截走。
喻宁甚至听到有个小姑娘和丫鬟抱怨,“那玉面的公子相貌气质样样出挑,怎么身边的侍卫却像个黑面门神,本姑娘丢的又不是暗器,他还给截住了。”
燕望津:“……”
喻宁忍不住笑出声,又怕黑面门神找他麻烦,赶紧扭头装作赏桃花的样子。
却被燕望津捏着下巴,把脸转了回来。
“你看谁呢?”陛下恨不能在山道上摆摊卖醋,酸的牙痒,“不许看别人,看我!”
“看你看你。”喻宁笑的眉眼弯弯,艳比桃花,“可你家中还有三名美妾,却不让我收一条手绢,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好没道理啊。”
前几日燕望津让喻宁提条件,却没想到他提的条件是出来游玩,这种小事燕望津自然应允,本就该陪他出来走走,算不得条件。
关于那三个妃嫔,燕望津皱了下眉,随意道:“回去我便打发了。”
他买了顶帷帽,给喻宁扣在头顶,纱幔垂下前看到这人欲言又止的眼神,便补充道:“你不必担心她们三人的去处,宁嫔、兰嫔是别国送来的,给足钱财护卫,返乡后是再嫁还是招赘,都任由她们高兴,至于容妃,她好像和哪个侍卫暗通款曲了……送他们出宫浪迹天涯去吧,希望他们二人荣华不在,感情仍笃吧。”
喻宁一时无言,半晌才说:“陛下真是胸怀宽广……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