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包间里,响起一道略微模糊的女声。
而那声音发出的地方,来自于顾流光握在手中的录音笔。
——我想他肯定会的,当初他就差点杀了我。你说这孩子多狠心啊,自己的妈都敢下手。我怎么就生出这么个赔钱货。
片刻后,录音笔里传出晏东霆冰冷的声音:
——你这是在威胁我?
录音播放到这里就没有了。
顾流光脸色煞白,几乎要抓不稳手中握着的东西,古德连忙抓住他的手,看向那个满脸算计的女人。
“我亲爱的儿子,你可真是傻,为了报复我,你不惜跟在他身边,却压根没想到一切都是他做的。怎么样,信错人了吧?”那个女人笑道。
“你给我听这段录音,目的是什么?”顾流光用力掐着自己的手,才让自己恢复一点理智。
“你到底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你恨晏东霆,我也一样。既然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仇人,那么我们不如来合作,狠狠的报复他,你觉得怎么样?”
然而,顾流光明显并不信任她:“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想害我?”
“难道这种时候,你还要选择相信那个姓晏的吗?”
随后,电话那头就陷入了一阵令晏东霆感到惊恐和绝望的沉默,他僵硬的靠在顾宁的墓碑上,寒冷的空气无孔不入的钻入他的身体里,冰冻了他所有的思绪。
许久后,电话那头才传来顾流光说话的声音:“你连宁宁都能狠心害死,更何况是我?”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跟我合作了?你就甘心看着晏东霆像个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的做着他的大老板?他的身边说不定还搂着其他的人,那个李怡然,不就是在你出事以后,就迫不及待的跟他勾搭在一起了么?”
餐厅的某个包厢里,顾流光因为顾婕的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
古德见他神情不对,连忙握紧了他桌下死死攥着的拳头,面色冰冷地看着对面的顾婕,问道:“如果我们要合作,你又想他为你做些什么?”
顾婕满意的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朝两人递过去,“很简单,你只要把这个东西插到晏东霆的电脑上,就可以了。”
古德皱起眉头:“这里面是什么?”
“这里面种有最厉害的电脑病毒,只要插上他的电脑,东田传媒的公司内网就会彻底瘫痪,他们所有的资料都会全部外泄。就算他再厉害,恐怕也承担不起这么大的损失。到了那时候,他不过就是一条丧家犬罢了,还不是任凭我们处置?”
古德微微惊了一下。他是学计算机的,自然知道有一种病毒的确是可以做到顾婕所说的程度。只是……她的目的就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吗?
“他这个人最是多疑,这件事交给谁去做都不好。但是你不一样——”顾婕直视着顾流光的双眼,“他防备谁都不会防备你。”
看着那双毒蛇一样阴毒的眼眸,顾流光的情绪反而稳定了下来,他看了看桌上的U盘,冷着脸并不说话。
当然,顾婕也知道顾流光并不会那么容易就相信自己,便道:“下不定决心也没关系,你可以先把它拿回去,等你想好了再答复我。至于那个,就当是送你们的见面礼了。”
说完指了指顾流光手中的录音笔。
见顾流光和古德一点都没有和她多说两句的意思,她笑了笑,不露痕迹的将放在盆景后那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放回了包里,起身就要离开。
离去时,她看着顾流光的双眼,笑道:“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手机里不断传来一声一声的忙音,晏东霆绝望的放下了手,手机从他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他没有想到,当时那个女人来找他,说那句话时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当时的他愤怒于她竟然捏着流光不信任他这个弱点来威胁他,却没有想到要出声反驳,谁知却被她算计了一把。
如果他现在告诉流光,照片的事跟他完全无关,流光是绝对不可能会信的吧?
心已经冷到毫无知觉,他两眼空洞的望着苍白的天空,无处宣泄的苦涩在眼角蔓延,直抵达灵魂深处。
流光一定不信的,流光从来就没信过他。
自从当年的那场杀青宴开始,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自那之后,不管他做再多的解释,说再多的话语,在流光眼里永远都只是给自己开脱的借口罢了。更何况,他喜欢流光是事实,趁人之危也是事实,他亦无从辩解。既然无从辩解,他也就不愿多说了,他以为只要他一直对顾宁好,流光总有一天会再次像最初相遇时那样依赖他。可是最后,连顾宁也因为他而……
流光不肯原谅他,他也从来不肯原谅他自己。
如果报复他,杀了他,能让流光不再痛苦,那么他愿意去承受这一切,并且毫无一丝怨言。
晏东霆捡起掉落在脚边的画册,妥善的放到了背包里。墓碑上,顾宁的笑容是那样的纯净可爱。他伸出手,像从前那样轻轻地拂过她的头发。
“宁宁,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了。七年了,他从来都不肯相信我,即使是换了一个身体也一样。我想,我真的是时候该放手了。”
“你不要担心,你哥哥的抑郁症已经痊愈了,他身边现在有了很多要好的朋友同学,他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排斥每一个人的靠近了,他对待他们就像对你一样温柔,他会对他们笑,会对他们和颜悦色,却唯独对我……”
深呼吸一口气,他哑声艰难的道:
“我会在这里等他回来,将你的东西交还给他,从此以后,我会彻底退出你们的生命,永远不再与你们相见。”
一阵冷风吹来,烛火随风摇曳,随后彻底的熄灭了,小雏菊的花瓣也被风吹掉了几片,打着转飘到他脚边。
寂静苍茫的碑林中,有那么一个小小的角落,弥漫着一股令人绝望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