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个大老爷们儿,背着个奶娃娃去了边关,想着哪怕边关苦一些,也总比将她留在京城没了性命要强。
谢郬就是在谢远臣身边长大的,是谢家的庶长女,自小长在军营里,十九年来一次都没回过京城,京城中人知道谢家有这么个女儿,却没几个人见过她。
原本谢郬是一辈子都不想回京城的,如果不是一年多前她十六岁的嫡妹谢苒,因不想入宫常伴喜怒无常的暴君身侧而逃婚了,皇帝和谢家的关系一触即发,为了不挑起无端战祸,谢远臣只好让谢郬顶替谢苒入宫。
而将军夫人那里,本就不愿被自己娇宠着长大的女儿,入宫到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身边,于是谢远臣提出用谢郬顶替谢苒的时候,将军夫人一口就答应了,将谢苒与人私奔,谢郬顶替入宫之事瞒得滴水不漏。
还在入宫前,将军夫人尽心尽力的请来名师教导谢郬,让她脱去一身野气,摇身一变成了个上京名媛,表面上!
唉,谢郬长叹。
要不是谢苒逃婚,谢郬此时仍在边关撒蹄儿跑马,逍遥快活呢,何至于要来受这些管束!
“娘娘,您抬一抬胳膊,腋下也得泡着才行。”
伺候谢郬用汤的两个宫婢——福如、东海游到谢郬身旁,分别为她抬起一条胳膊,寿比、南山则抬起谢郬笔直的双腿,让她生无可恋,像一具死尸般漂浮在撒满鲜花的池水中。
从前在边关,十天半个月不洗一回澡都是常事,谢郬哪里想到入宫以后,每天洗澡竟然成了最大的难题。
姜嬷嬷也不知从哪儿弄来这秘方那秘药,谢郬感觉自己都快被姜嬷嬷捣鼓出来的那些香料腌入味了。
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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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瑨把谢贵妃打发走以后,由苏别鹤扶着躺回龙床之上。
谢氏离开后,果然那声音就再也没出现过。
这么闹了一番,高瑨累极,便睡过去,刚开始还行,可睡了一会儿后,他脑中再次响起嘈嘈杂音:
【拿命来……】
【我咬死你……】
【狗贼,你杀我全家,不得好死……】
声音幽幽,仿佛从阿鼻地狱传出的,环绕在高瑨周身不得安宁,高瑨敛住心神,勒令自己从噩梦中醒来。
睁开双眼,仍是明黄床帐,而高瑨全身上下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冷汗岑岑。
他昏迷这几日,耳中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些阴森恐怖的声音,像是有无数恶鬼缠绕在他周身,伺机将他从阳世间拉下地狱,高瑨觉得自己当时一只脚已经被拉下去了,后来一阵环佩叮当的清脆声音打破了那幽森恐怖,将他拉了回来。
那时,高瑨第一次觉得环佩相击声犹如天籁。
被拉回来之后,高瑨才勉强休养了一段时间,直到先前醒来。
现在他明明疲累至极,可只要他一闭上眼睛,刚有些睡意,那些地狱里的声音就再次侵袭,让他想睡都睡不着。
好想再听一次那环佩叮当之声。
高瑨从龙床上坐起,唤来伺候的宫人,叫他们拿着金玉在旁边击打轻碰。
听着这声音,高瑨再次躺下。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一旦高瑨有了睡意,哪怕这种金石相击的声音犹在耳旁,他脑海中的恐怖之声依然来袭,宫人们刻意碰撞的金石之声非但不能为高瑨驱散恶声,反而叫他更加烦躁。
“滚!全都滚出去!”
高瑨躺在龙床上对床下奉命金石相击的宫人们下令,宫人们不敢停留,慌忙退下。
宫人退下后,高瑨捧着疼痛不已的脑袋。
“陛下,太师求见。”苏别鹤在殿外说。
高瑨放下双掌,强撑精神:“宣。”
太师沈天峰走入高瑨寝殿,他是高瑨的先生,自高瑨少时便从旁辅佐,出谋划策,高瑨十分信任他,登基之后,授沈天峰太师之职。
沈天峰为太师之前,朝臣们大多以镇国将军谢远臣马首是瞻,沈太师出现之后,分去了谢远臣在朝臣中的一些势力,为高瑨很好的平衡了朝堂臣子间的关系。
沈太师入殿行礼后,见高瑨脸色惨白,关切上前:
“陛下脸色怎的如此,太医可说什么了?”
沈太师自小看着高瑨长大,两人虽是师徒关系,但情同父子,高瑨遭雷劈昏迷期间,就是沈太师为高瑨稳住朝局。
“无妨。太师不必为朕担忧。”高瑨说。
又问:“朕昏迷期间,朝堂可有人惹事?”
沈太师回禀:“陛下放心,朝中虽有些猜测,但都被臣压下去了,如今陛下龙体最为关键,还望陛下好生调养。”
高瑨点头:“朕知道,那朝堂便有劳太师。”
沈太师领命,又坚持将太医唤来问清高瑨病情之后,才千叮万嘱着离开。
高瑨问太医自己为何噩梦不断,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道是被雷电击中后的反应。
太医退下后,高瑨招来宫人询问他昏迷期间来探望过他的人,宫人告诉高瑨,那几日来他身边侍疾的只有谢贵妃和胡美人。
也就是说,高瑨在睡梦中听见的环佩叮当声很可能就是这两人身上发出的。
高瑨现在不想见谢氏,便将希望寄托在胡美人身上,拖着病体,摆驾胡美人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