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收拾完毕后,二人一鸟各自歇息。秦无挟埋着脑袋,规规矩矩回自己屋子,而小白团儿炸得一身黑毛,却还挤着凑着,想同往日一样在季青虚颈处团窝儿睡觉。
彼时季青虚正在气头上,自然捏住它翅膀,麻溜丢到窗外。白团儿这几年野惯了,怎么着都放心。只听其抗议地弱弱叫了两声,就簌簌钻进草堆,?实服从安排了。
半夜,季青虚胃疼疼醒,稍一转身,就轰然冒了半身冷汗。他如今用的是自己原装身体,在原来世界那时,高中没好好吃饭给落下了胃病,到了大学也没在意,工作后更是加班熬夜当做家常便饭,胃病愈发严重。而今日,晚餐胡乱垫把了点儿,谁知身体立刻起了?适。
季青虚侧躺床榻上蜷着身子,拿灵力熨热手掌,死死捂住腹部,撑了好半天才感觉缓过来些力气。还没长舒口气,这时鼻尖飘来什么丝丝缕缕的香味儿。这大半夜的,敢情,周遭哪家哪户还在做饭?
做,饭?……念及此处,季青虚??头莫名动了下,似乎意识到什么。他艰难坐起来,撑着墙壁缓缓走到窗边,拉?窗户,于是,入目就是一碗热粥。
和在窗前双手捧着它的犹犹豫豫、模样踌躇纠结的秦无挟。
这家伙似乎很喜欢大半夜?睡觉,来他屋子前头乱晃悠。
同?次一样,秦无挟??是明显惊了下。他忙将手中碗放到窗沿,?始语无伦次地摆手比划,十分努力地试图解释,可他连句完整的话都说?顺。
季青虚??头像被什么叮地敲了下,他垂下眸,只见米粥烧得粘稠,徐徐飘着热气,没了白团子捣乱,这??是秦无挟的正常发挥水平。
灶火烧出来的谷物分外的香,于是,他控制不住地唾液腺并着泪腺一下子齐齐分泌了。他怔然站着,略略失神地看着窗前浸在月光中慌乱无措之人,慢慢地,一汪奇妙的情绪充满了??头。“好香。”季青虚轻声问,“是给我的吗?”
短短一句便止住了秦无挟的全部反应。对方脑袋埋着?敢看他,结结巴巴道:“你,你,没吃东西……晚?,饿……”可说着,他自己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季青虚单手虚扶着窗柩,听见响声,愕然些许。随后,倏地笑了。
夜晚寂静泠然如水,虚虚拢着外袍的青年临窗而立,眉眼清冽,面色泛着?健康的脆色,嘴唇惨白,甚至额角还留有涔涔冷汗,却眸光柔软如缎,尤其唇角荡起的那抹笑意,果真如暗夜优昙徐徐绽开了。
晚风携起幽香,秦无挟于额前碎发间隙?头悄悄看他,却一眼过去,便忍?住看呆了。
片刻后,他薄唇轻微抖动了下,似是不受控制地无意识痴痴吐了出来。“喜……喜欢。”
季青虚微微探身,拿下秦无挟头顶粘着的半片落叶,抿唇笑他:“你个傻子,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可对方瞬间又如同听不懂了,只扒在窗栏前站在月光下,呆呆地看着他。
重归寂静,这人身?镀着的银色莫名叫人感到安稳,季青虚眨眨眼睛,顺势摸摸秦无挟的头,嘟囔道:“你到底是真傻了,还是假傻的。”
可识海探入,还是如同往日,并无恢复的可能。
季青虚便更不明白了,悄声问:“你到底还记得什么?”
对方却眼中还是大雾般的迷茫。季青虚手掌还扶着秦无挟脑袋,二人离得近,对方黑黑的眸子遮掩在半边阴影下,他禁?住继续放轻了声:“为何要给我做这个?”
米粥放置得已有些温了,季青虚看见对方睫毛颤了颤,??匆忙埋头,小声着:“我,我,?知道……”委委屈屈的,倒像他把人家逼问得紧了似的。季青虚叹口气,这时,他感到自己胃的动静。
物极必反,饿了太久,??有近在咫尺的香味飘着,他的胃此刻痉挛得简直要朝那碗粥扑过去来个风卷残云。实在忍?住痛意,季青虚佝偻着蹲下身去。
而在几乎眼前发黑的头晕目眩中,他却于铺天盖地的昏暗中清晰地听见,窗外人无比焦躁的声音。
秦无挟再傻,却还是能意识到季青虚身体出了异样,他此刻发出听不懂的混乱呜呜声。这人在窗前来回暴躁地弄出动静,扒着沿儿试图从窗户的各??角度看他,却……不敢进来半步。
季青虚艰难靠坐在窗下,冷汗??出了一身,???只感隐隐好笑。
他恍惚想起,他和秦无挟之间,似乎总被这??明明不堪一击的事物给硬生生隔了起来。?次是薄薄一道门板,这次,是窗户大?的半堵墙。
秦无挟明明可以轻易跃进来,可他就是不敢。
?次秦无挟以为他要死了,只能蹲坐在门口无助地哭泣。许是知道?次最后闯入,叫季青虚与他的隔阂愈来愈深,于是这次,秦无挟哪怕在外面快急疯了,却连窗户木栏碰都不敢碰一下。
季青虚手背按着冰凉的地砖,冷汗滴落,嘴角轻轻扯了一下,自己都觉得无比讽刺。
他恍然想着,他究竟为何要缩在这半墙背后呢……这般想着,手自头顶探出了些,几乎下一瞬,就被对方牢牢攥住了,连带着他掌??的黏腻冷汗。
似乎有什么被连通了般。手指倏地蜷了蜷,季青虚回握住对方手掌,借了些力,轻声笑骂道:“你就这般见死不救吗?”顿了下,他嘴角抿了??抿,最终还是说道,“……过来。”
于是又是下一瞬,身畔忽地生风,头顶一人跃窗而来扑到他跟前,季青虚稍一抬眸,就撞见这人红红的眼眶。秦无挟此刻焦急万分,却也只是像头狮子一样围着他打转干着急,他如今的灵智水平,?足以支持他做出任何有效的反应。
季青虚也没指望他能做什么,方才送碗粥都已经超过他认知了,他看笑了:“搭把手。”他探手按在对方肩膀?,这人僵硬得跟块木头,“你慌什么,我缓会儿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