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乔只觉得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直直地往着那悬崖峭壁下面跌去。
没了重力地烘托,他只有不住地下坠着。
他听到耳畔呼啸的风声吹过,余光扫过旁边万丈悬崖,但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自己如同断了翼的鸟儿一般,下落而去。
他尝试着曲起手指,可就像是被人定身了一般,动也不能动。
不管他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坠入了深渊之中。
就在脊背即将触及到冰冷的湖水的时候,他听到耳畔有人焦急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星乔,孟星乔!——”
孟星乔骤然从恍惚中抽离,他迷惘地看着面前人的担忧模样,终于回归了现实。
他轻轻地弯曲自己的手指,虽是还有些钝感,但确实能动了几分。
他哑然出声,紧紧地捏了自己一下,感受到疼痛的瞬间,他才知道他真的回到了现实世界。
冰冷的触感还留存在他的脊背与脖颈处,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缩了缩身子。
程原和小麦都在他的眼前,程原一个平日里宠辱不惊的人,甚至都站起了身,想要触碰自己以确认自己是否已经没事了。
小麦也将忧虑挂在了面容之上,嘴唇就像是个机关炮一样开合着,噼里啪啦地问道:“乔乔,你怎么回事?刚才突然一下子就感觉失控了一样,眼神空洞,叫你也不应人的。”
孟星乔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但根本没办法跟小麦解释,只能打着哈哈说道:“可能因为昨晚没睡好吧。”
小麦撇撇嘴,算是信了。
可程原摸着下巴,眼神深了几分。
等小麦去一旁准备别的事情了,程原才开口问道:“你这是,又出现之前那个状况了吗?”
孟星乔愣了一下,还是抿着嘴点点头,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就突然又陷入了那个可怕的幻觉之中。”
程原深沉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他,似乎像是要将他看穿看透一般。
许久,他才开口问道:“什么幻觉?”
孟星乔躲闪着程原的目光,低头嘬了口饮料,他就是嘴快话多,提什么幻觉,像是往常那般打着哈哈只说是老毛病,不就过去了。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他唯有叫苦不迭地再编些谎话。
“没什么……”他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下神色凝重的程原,只装作逼不得已才说出来的模样,又说,“就是……小时候一个噩梦吧。小时候有一次溺水了,就被吓到了,所以我一直会经常做这个噩梦,还容易被水的幻觉笼罩着。”
他半真半假地说着,算是把这事儿给程原搪塞过去了。
他心中敲着鼓,眼眸低垂着却还是想要去看程原的面色。
程原瞧见了他的小动作,仍是颔首说道:“原来如此。”
孟星乔头点得像是鸡啄米,只希望他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可程原却没那么容易放过他,继续说道:“怪不得,你时常梦中还念叨一句,不想死。我之前一直想要问你,为什么会说不想死,现在约莫是明白了。”
孟星乔愣了一下,原来程原还曾听见过他在梦魇中,呼喊着不想死的时候。
他以为自己掩饰地够好了,可到底还是无法控制自己掩藏在心底的那份恐惧与难以言喻的愤恨。
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地噙起一抹笑意,说道:“是啊,我那会儿真的是快要死了的感觉。你知道的,那会儿个子矮,水塘又高,我直接站在下面,水位就没过了我的鼻腔。”
他说的像是真的一般,连比带划地给程原描述着那个小水塘,好似真的去过一般。
只是他越是说起这件事,便觉得脊背愈发得凉了起来。他打了个寒战,又裹紧了几分宽大的羽绒服。
程原见到他脸色发白,唇色发青,眼底血丝都在那一瞬间浮现,充斥着他整个白眼球。
他眼睛本就大,黑眼球偏小,平日里看着是凌厉娇俏的模样,可通红着双眼的时候,却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程原站起身来,忍不住抚了抚他的发丝,问道:“你后面还有戏码?”
发丝柔软的触感在他手掌之间传递,看着孟星乔一无所知的模样,他心中更是动荡。
孟星乔大睁着一双眼睛看向程原的方向,红红的鼻头跟着抽动了两下。他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了,今天的戏份很少。”
“那回去歇着吧。”
孟星乔如释重负,他只觉得程原那双如鹰隼般的眼眸,只要看着他多一些时间,便能看透他所有的秘密。
他抿着嘴点点头,没跟旁人打招呼,就先上了保姆车,等着小麦一同回去。
他倚着保姆车上柔软的椅背,将双腿放到了腿搭上面,紧紧地阖着眼眸,将车上的暖气开得更大了些。
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像是刚从那汪冰水里捞上来的一版,冷的彻底。那股子寒意,从他的双脚往上,沿着脊背而去,终是袭击了他的颅顶,让他仿若在冰窟里一般。
孟星乔凑近了出风口,放肆地汲取着从车上暖气传来的热意,但好像无济于事。
他把自己往厚重的羽绒服里面又躲了躲,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会在恍惚间听到、看见程原说出那样的话。
那分明不是程原说的。
只是他在幻觉中,将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同程原合为了一体。
一定是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