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很好,夜风很好,一切都很好,我……自然也很好。
随手扔了青骢马的缰绳,它却不肯离开,站在我身边时不时侧头蹭蹭我的手,粗糙的触感却让人觉得异常的温暖,就像……
我拍拍它的头,打马鞍旁取下了装得满满的酒囊。
眼前的草地郁郁葱葱,格外地青翠,或许是因为……被无数鲜血浇灌过的缘故吧……
在星星点点的野花尽头,是隆起的小小土丘,连新土的痕迹还没被冲刷掉,我看着它却只觉得时光好像已经流逝了几生几世一般。
黄土之下,除了塔娜,还有我的帕子。
拖雷把它拿给我的时候,我花了很长时间,一寸一寸地,仔仔细细地,反反复复的检查着,说不定只是很像而已,说不定郭大娘还绣过一块,说不定是别人也有这个花样而已……
可是,浸透了血的素色帕子上,还隐隐约约能看出那丛只有三片叶子的小草,以及曾经被二师父笑着称作“独一无二”的扭曲针脚。
这确实是我在十年前很不情愿地折腾了很久才完工,然后被都史抢走的那一块帕子。
然后……
那时一直站在边上的拖雷脸色忽然就变了,冲过来抓着我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嘴里还喊着什么。
其实那时候我唯一想跟他说的是:“没事做也不要COS琼瑶奶奶的咆哮马大叔啊!”就算COS咆哮马至少也得大声点啊,不然我怎么会什么也听不见……
其实那时候都是拖雷把我的头给摇晕了,我才会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
真的……我好好的,我什么事也没有……
远处传来低低的马嘶,随即又像是被什么人掩住了口一般没了声息,应该是□□吧,拖雷到底放心不下,还是让他跟来了。
我仰脖将最后一滴酒液倒入口中,随手将酒囊远远地抛了开去,“砰”地一声似乎砸到了什么东西,也懒得去看,就势往后一仰,倒在了草地之上。
都史……在的时候,我从没待他好过。
我只记得他打小儿骄纵,欺负拖雷和郭靖,却忘了结隙之初,他也不过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我只记得他是王罕的孙子,是注定会死在铁木真手下的人,却从未当他是跟我定亲的人。
我一直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冷淡着他,却从未想过要问问他的心思。
当年撮合张阿生和韩小莹的时候,我心里想的是:纵然他第二日便被梅超风杀了,这两人此生至少也欢喜过一日。后来侥幸张阿生被救了回来,他们便多欢喜了这许多日子。
……早知如此,我多待他好一天,他便能多欢喜一天。
伸手盖住了眼,在一片黑暗之中,有冰凉的液体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你终于看到我哭的样子了……我却情愿永远没有这一天……
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醉还是醒,死寂的夜色中忽地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女声:
“我最不耐烦看这等哭哭啼啼的样子!谁杀了你汉子,你去杀了他全家便是,在这里哭给死人看,有什么用?”
杀……全家?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那声音恼道:“你笑甚?”
“定计哄瞒他的是我父……父亲,带兵追至此地的是我兄长,取,取他性命的是我族人,这么一算……”我漫不经心地扯着身边的杂草,“……倒不如杀了我自己还简单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