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解决了贾赦那边的问题,贾敬的轮休也结束了。
他收拾了一番,无视了贾代化吹胡子瞪眼的警告,拜别了父母,便到东宫当值去了。
他入职的第一天,太子并没有宣召他,而是放他和分别了半个月的同僚们好好叙了叙旧。
侍卫们叙旧的方法,可与文人不同,拳来脚往的,不多时众人身上便都挂了彩。
这些侍卫们都是从京城附近遴选的良家子,轮休半个月,自然都各自归家,把上个月的俸禄交给父母,补贴家用。
李默得了太子赏赐的玉璧,全家人都与有荣焉,还专门带着他拜了一回祖宗,把那块儿玉璧给供了起来。
李默私下里与贾敬说,他娘现在是日日给那玉璧烧香,比拜菩萨都勤快。
贾敬听了,忍不住笑了:“那你可要好好跟着太子殿下当差,莫要辜负了令堂的期望。”
“那是自然。”李默郑重地点了点头。
看得出来,若说以往他侍奉太子殿下,是因着圣人将他分到了东宫的缘故,如今的李默,才是真真正正把太子当做了自己的主子。
隔天面见太子的时候,贾敬就把这事儿当笑话讲给太子听了。
太子当时只是一笑而过,但心里到底留下了痕迹,没多久便找了个借口,让原来东宫的侍卫首领高升走了,把李默点为了新的侍卫首领。
当然了,太子少不了要问一问他上次问的那个问题,宁国候的怎么说的。
贾敬脸色有些不好:“家父并不肯掺合东宫的事,说是一日忠于圣人,一生忠于圣人。”
此时,两人正面对面站在书桌旁,贾敬一边说,一边伸手从茶盏里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了“白璧微瑕”四个字。
因着他写的是倒字,站在他对面的太子正好看得清楚。
太子何等聪慧,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罢了,”太子叹道,“宁国候乃是忠之士,孤本不该强求的。”
贾敬连忙表忠心:“殿下,既然圣人将小臣指派给了殿下,那殿下便是臣的主子,臣自当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见太子已明白了那四个字的意思,便伸手把水痕抹去,又写了四个倒字——委曲求全。
太子蹙眉,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愿,显然是误会了贾敬的意思。
贾敬想了想,又写了四个字——会哭有糖。
这下,太子便明白了,贾敬不是真让他隐忍求全,而是让圣人以为他在委曲求全。
而且,这个对象不是圣人,而是诸位逐渐长大成人的皇子们。
也是太子以往在诸位皇子面前习惯了矜傲,竟是一叶障目,没有看到这条路。
如今被贾敬轻轻点破,太子豁然开朗。
是啊,他原本就知道,圣人在每个皇子面前都是慈父,又怎么愿意看到一个儿子把其他儿子都看得低贱?
如今,太子还年幼,圣人心里尚会顾念他幼年丧母。
可是等到日后太子逐渐强壮,而圣人逐渐衰老的时候,难道圣人就不会想:朕活着的时候,你就这样对待你的兄弟,他日若是朕去了,朕其他的儿子还有活路吗?
所以,太子要先下手为强,趁圣人还顾念他的时候,慢慢改变对待诸位皇子的态度。
变倨傲为宽和,甚至可以适当地示弱。
若是日后诸位皇子入朝,太子与他们有了分歧的时候,更可以示敌以弱,让他们显得咄咄逼人。
当然了,这个度要把握好。若是示弱太过,真让圣人把太子当成软弱之人,一定会对太子失望,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贾敬再次顺手抹掉桌子上的水渍,话锋一转,便和太子聊起了他教贾赦读书一事,将两人原本只五分的兄弟情说到了七分。
太子闻弦音而知雅意,午膳时分便陪圣人一同用膳,期间就说到了贾敬与贾赦这对兄弟。
然后,他便面露惭色,反省了自己往日因妒忌弟弟们都有母妃疼爱,对弟弟们太过不假辞色。
说到最后,太子显得有些羞窘,却是勾起了圣人的慈父之心,想起太子年幼的时候,十分容易害羞,动不动就脸红的事。
“一转眼,你也这么大了,有了自己的心事,也不爱对父皇说了。”
太子撒娇地喊了一声:“父皇!”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圣人哈哈大笑,见儿子真的生气了,连忙顺毛:“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往日里你总与弟弟们不亲近,朕心里虽着急,却也不忍心说你。如今你自己想明白了,朕这心里呀,是偎贴极了。”
太子动情地喊了一声:“父皇。”眼里便有了泪,“以往都是儿子不孝,让您操心了。”
但他心里却是一凉,继而便是嘲讽:枉孤往日里还觉得自己有多特殊,原来也不过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