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想了,也这样问了:“道理孩儿自然懂,只是有一事十分不解。”
“什么事?”贾代化示意他但讲无妨。
贾敬做出一副忿忿之态:“既然是一家子,叔叔接任了九门提督,也不过是左手转右手罢了,西府的叔叔婶子又何必大张旗鼓的庆祝,还当着众宾客的面让母亲下不来台?”
贾代化面色一变:“竟有此事?”
显然,这事儿许氏根本就没跟他说。
贾敬自然是知晓的,此时却露出诧异之色:“太太竟是没跟老爷说吗?”
这几年,贾代化的身体也不是太好了,西府那边,孙氏上了年纪,便有些糊涂,一应事物都交给了史氏。
史氏这个人,要说掌家的本事,自然是不缺的,奈何眼皮子实在是浅,又总仗着自己是候府小姐出身,对许氏这个穷酸之女百般地看不上。
而许氏总是顾忌着贾代化的身体,又知晓他一心想着两府同气连枝,许多时候,在史氏那里受了气,她都不曾在丈夫面前表露出来。
这一次,也是史氏的吃相太难看,许氏才终于忍不住在贾代化面前露了行迹。
但见到贾代化动怒咳嗽,她便连忙收了声气,暗悔自己失言。
在她看来,自己受点儿气没什么,只要老爷和儿子好,她什么气忍不得呢?
但她能忍,身为人子的贾敬却不能。
上辈子这个时候,贾敬还在一门心思地读书,准备科举,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对母亲的遭遇,他也毫不知情,一心觉得两府之间就像父亲说的那样,是相互扶持,同气连枝的。
等到他后面醒过神来,察觉到东西两府不知不觉已经是以西府为尊的时候,想扳回来已经有些迟了。
贾家的大部分人脉已经被西府收拢了去。
到最后,竟是逼得贾敬、贾珍这两代族长,竟还要看史氏一个老太太的眼色。
要知道,史氏除了辈分高,可还不是宗妇呢。
若真论起地位来,贾珍的续弦尤氏,都该排在史氏头上。
贾敬在的时候还好一点儿,能使手段压制史氏一二。
待到贾敬出家做了黄冠,贾珍接手宁国府的时候,简直就成了史氏的傀儡,任她摆布了。
那时候,贾敬一心想着,能为东府留条血脉就行了,多的他也不敢奢求。
可是,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辈子重新来过,贾敬借着一开始贾代化给的那几个人手,逐渐发展了自己的人脉。
别的不说,至少整个宁国府内有个风吹草动的,贾敬心里门清儿。
因此,许氏私下里与婆子丫鬟抱怨的话,很快就传到了他的耳中。
贾敬冷笑连连。
——他爹贾代化傻乎乎地把贾代善当兄弟,对他不说掏心掏肺,也绝对够意思了。
可贾代善心里,却指不定是怎么想的了。
他可不相信,若是平日里贾代善言行里没表露什么,那史氏竟敢这样大胆,三番四次地挑衅身为宗妇的许氏。
他不是不心疼自己的爹,但他是真的不想再步上辈子的后尘了。
贾代化与许氏乃是少年夫妻,感情深厚,虽养了几个妾室,却从来没有被他看在眼里,更不会放在心里。
这些年,许氏跟着他,虽享了荣华富贵,却也吃了不少苦头,他都看在眼里。
因此,他自己虽常抱怨许氏头发长见识短,却是决计容不得旁人给她脸色瞧的。
当然了,凭贾代化在朝中的地位,也没几个人敢当面给许氏难堪也就是了。
他却想不到,在自己家里,许氏竟还要受弟媳妇的气。
既然说了一件,贾敬干脆就又挑拣了几次难听的复述给了贾代化,末了,才蹙眉添了一句:“也不知,这单是婶子的意思,还是……”
在贾代化凌厉的目光下,他识趣地没有再说下去,但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已经表达清楚了,自然见好就收。
贾代化粗喘了两口气,转而呵斥他:“你一个大男人,尽管这些后宅之事做甚?”
贾敬却已经不怕他了,有理有据的辩驳:“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圣人不也说了嘛,修身、齐家,才能治国、平天下。”
贾代化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他,似是惋惜,又似是嫌弃:“你有这脑子,不去读书真可惜了。”
贾敬:“…………”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您这是在嫌弃我在武道上没有天分。
哼,没有就没有,这辈子,他贾敬还就跟武道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