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点战火燃于那颗完全被荒土覆盖的星球上,浓稠血液汇聚于狭窄沟壑中变成一道缓缓流淌的血河,又分流于由人体尸骸堆叠而起的小丘。凛凛寒风裹挟着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吹过已经没有半点动静的战场。
这场爆发于兰苍与亚特两国间的星石能源争夺战终于宣告结束。
凌修从地上爬起来,五脏六腑像是被移位,疼得他一阵失神。摇摇晃晃地走出好几步之后,脚底传来了一阵硬物感,他抬手抹掉眼皮上还不断滴答着从额际上落下的血水,发现了那块作战时不小心掉出口袋的东西。
他废力地弯下腰去捡,重新握回手心时才发现那东西竟早已碎成了一块块的小铁片。
耳腔不受控制地突突震动着,任何声音都听不真切,直到他抬眼看见一双军靴。
还没分辨出来人是谁,凌修便被猛力地一踹,整个人立马踉跄地往前一倒,摔入悬崖!
他下意识地伸长手臂,用手扣住崖边,心脏狂乱地跳着——底下是万丈深渊,上边是杀气外溢的敌人。
凌修的脑袋都快要炸裂,就连感官反应都比以往要迟钝得多,直到手心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之后,他才意识到原来那些小铁片全都从手心扎入,疼得他闷哼一声。
但他还是没有松手。
记记风刀砍在他身上,使得他摇摇晃晃,随时都能跌下万丈深渊。
他吃力地仰头,但左手处的痛感又顿时锐利了好几分。
那人的军靴直接踩上他的手,慢条斯理地小幅度来回碾动着,病态地笑道:“你怎么还没死啊?我不是警告过你了么?让你少回首过去,多展望未来,否则你的双手将像你的父母一样沾满罪恶的鲜血。”
最后那人收回了脚,转而一脚踢上他伤痕累累的手,大声吼道——
“去死吧!”
凌修猛然地睁开双眼,等视线渐渐变得清楚了之后,才长舒一口气。
还是同样的噩梦。
他伸手拿过床头柜上摆着的照片,看着上面的张岚和凌云,心里堆叠了一层又一层的怀念。
他又扫了一眼时间——
新星历3124年7月25日,07:14
怎么又梦见以前的战事了?
“凌,你醒了?”管家叶晗走进房间,看凌修正挺直着背脊坐在床边,将全家福又摆回了柜上。
叶晗将已经熨烫妥帖的制服放在了他的床边,“你的面色看上去很差,又做噩梦了?”
凌修点头,坦然地回道:“毕竟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战役,可能还是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吧。”
叶晗走过去,抬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凌修虚弱又疲倦地笑道:“谢谢晗叔。”
“凌,九点至高法庭开庭终审,你还记得吧?”叶晗提示道,“秦野他……”
“我知道的。”凌修站起来拿过衣服。
“好,我先出去了。”叶晗微微颔首,为凌修关上了门。
*
凌修洗漱完之后,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但刚走出家门,就碰见了他表弟张轮奂。
“表哥,早上好啊!”张轮奂嘴边居然还叼着一朵花,故意作出一副轻佻浪荡的模样出来,半倚在凌修的院子门口。
凌修条件反射地往自己的花园里随意地扫了一眼,神经突突跳动,不动声色地紧了一下牙关,而后他微笑着说:“我昨天刚喷了除虫剂,你今天就好好享受吧,估计也活不到明天了。”
张轮奂立马被吓得吐掉偷摘的花,说:“别啊,我对不起你这花,我一定厚葬它。”
凌修冷笑一声。
“表哥,我听晗叔说你要去至高法庭?”张轮奂看他表哥正宛如一台再标准不过的育花机器一般,尽心尽力地把一些小盆的花从室内搬到室外,并且还给它们调整好整齐划一的角度,便于最大程度地吸收光照。
凌修打理好花园,正了正衣襟,说:“请注意称谓。”
张轮奂“啊”了声,表示他莫名其妙。
凌修见他不解,眼眸往下一扫——他表弟虽然靠在院门的花柱上,但左脚尖绕过右脚点在了外面。
张轮奂:“……”
过了好一会儿,才补充地叫了句“司长”。
“司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是不是要去至高法庭啊?”张轮奂问道。
凌修不答,抬起手腕唤醒自己的私人光艇,不出五秒,光艇即刻漂浮在外面。
他走过张轮奂身边,说:“如果你今天过来只是为了尝一下除虫剂的味道,那么你就留在我的花园里吧,但我会觉得很惋惜,毕竟你人生的最后一天,我无法参与。”
而后踏上光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