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跟她作对,下雨了。
乔年站在明苑小区门卫室的屋檐下,雨点溅在她裤腿脚面上。
叶曲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打着伞走过来。
“你来了。”
乔年急忙站直了,她找了他一天,一早上起来脸没洗头没梳,蓬头垢面的,样子狼狈极了,她也顾不上了。
“网贷来催我还钱了,怎么办?”
叶曲一手举着伞,伞上的珠正好掉在乔年的头发里,顺着她的头顶往下流,淌在脸上,像眼泪。
乔年走到他的伞下,叶曲往后腿,不愿意跟她一把伞,乔年于是又退回到屋檐下。
叶曲沉着脸说:“那100万我已经入股,我现在手头没有钱还,那帮人催收你不用理就行。”
乔年急了:“他们说如果不还,就PS我跟别人的床照,还有裸/照发给我同学和朋友,我,我……”
“都是假的你怕什么,你找我我也没有钱,有什么用?当初我的存款全给你爷爷付了医药费,我每个月的工资也都给你了,车也卖了,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共是85万,这85万直接从这100万里抵,我就少你15万。”
乔年背抵着墙,他这么算,算的这么清楚,她理亏,无话可讲,她哽咽着说:“那就当我借你的行吗?你能不能跟叔叔阿姨借一下,帮帮我?”
叶曲有点不耐烦,拉长脸了:“那你怎么不为沈予阳借,非要来逼我?我不可能开口向她们借钱,方法我给你指了,问沈予阳借。”
雨下大了,叶曲的腿脚溅湿了,他爱干净,脸色更加不好,他拉开车门,又回头说:“乔年,我和期然已经结婚了,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给我,就当,你不认识我。”
医院。
又是晚上。
乔年用手机上网,搜索网贷的新闻。
网上有许多催款的手段,她越看心越凉。
她手头只存了5000块。
她要一个人支付房租,房租3000,她租不起的。
一个星期,网贷天天打电话来骚扰她,还骚扰她的亲朋友好友。
一摊一摊的事。
乔年放下手机,手捂住额头。
头痛欲裂,精疲力竭。
她趴在乔青床边,想找到一点依靠,乔青的手瘦到一层皮附在瘦弱的骨头上,她看着,心里发酸,更恨自己没用。
趴在床边就这样又熬了一夜。
乔年又是一夜没睡,一早脸色青白的像个鬼一样。
特护给她买来了早餐,早餐很丰盛,起码要30块钱,特护说请她吃。
乔年知道,是沈予阳的意思。
这么好的粥,她以后估计都喝不起了。
乔年看着粥,她突然间就涌出一股强烈的愤怒感!愤怒的快要疯掉了,怒火烧得她全身发疼!
凭什么?
她凭什么喝不起好的粥!她凭什么要打落牙往嘴里咽!
乔年扔了勺子,她拿起手机就往外冲。
特护拦不住她,急忙打电话给沈予阳报告。
“……她心情不好,你只要照顾好老爷子就行。”沈予阳交待,这一个星期,他天天晚上去医院,就怕乔年有事,结果小孩儿比他意料中的坚强多了,他倒不担心了。
天阴沉沉的,闷的人要喘不上气,今天高温,B闹像个大蒸炉没有一点风,站在马路边上汗一层一层的淌的跟流水一样!
叶曲的出国手续还没办好,还没有离开,宋期然在明苑小区对面有房子,叶曲搬了过去。
乔年在绿茵家园小区的大门口给叶曲打电话!一直打一直打,魔怔了一样!她的号码早被她们拉黑了,她就跟路人借手机打,借一个打一回!
终于,叶曲和宋期然双双关机。
乔年站在树下,汗从下巴尖掉下来。
她有一点茫然,更加绝望。
她做错了什么?
手机突然响了,她心提到嗓子眼,急忙接了,差一点哭了,“叶曲。”
“年年,你,你快回来吧,你爷爷……”
特护在电话里慌乱地说:“你爷爷不好了。”
市中一院——
乔年轻轻地,推开门。
乔青的特护李芬眼眶发红,抹眼泪说:“我肚子不舒服,我去了一趟厕所,谁知道、谁知道乔老先生的会突然呼吸困难。”
她肚子不舒服,在卫生间里上厕所,然后用手机上了一会儿网就出来的晚了一会儿,就20分钟……
乔年双腿沉重,她用滑稽的姿势滑着一条腿往前走,终于她挪到了病床前,终于她看到了乔青。
乔青身上盖着白布,他瘦弱单薄像一块薄薄的木板,他脸上还带着死前呼吸困难带来的痛苦。
乔年跪在病床前,她握住乔青干枯的手压在脸颊上,她没有哭,奇怪了,眼泪掉不下来,她喃喃:“我不该走的,不然您起码能看我一眼,您想看我一眼的是不是?”
他在死前一定有清醒的时刻,几分钟,甚至几十秒,可能他还睁开过眼睛找她,他一定想摸到她的手,一定想再看她一眼,再听一听她的声音。
她做什么?
她为了一个男人,抛下了他。
就为了一个男人。
她让乔青带着永远的遗憾离开了。
乔年脸埋在病床上,她突然握紧拳头狠狠地捶床!
乔青的遗体被送到了殡仪馆。
沈予阳赶到的时候乔年一个人在告别厅,她没有什么表情,她连哭都没哭,看到他的时候她冲他点了一下头。
“沈爷爷什么时候到?”她问。
“快到了。”
乔年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她坐到乔青的遗体旁边,殡仪馆的人布置告别厅,偶尔还会指挥一下。
沈予阳留意到她穿了一双凉鞋,鞋带都断了,还有她身上的T恤,半湿地粘在身上。
沈年去Z市看战友了,下了飞机马不停蹄地赶到殡仪馆,老爷子没有哭,他一步一步走过来,每一步都沉重有声。
乔青身下铺满了洁白的马蹄莲,沈年站了良久,慢慢弯下腰,他宽大的手掌摸到乔青瘦削的脸庞。
“当年走的时候连声招呼都不打,一走就是30年,这一次又是这样,你啊,怎么就这么倔呢?”
沈予阳上前握住沈年的双肩,劝慰他别太伤心,他的身体也不好。
乔年等到沈年情绪稳定一点,她走过去问:“沈爷爷,您帮我看着这里行么?我要回去拿电话本。”
她太冷静了,沈年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他让沈予阳陪乔年一块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