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没告诉您吗,我不喜欢李继业,也不喜欢为嫁人放弃学业,我的婚姻大事,母亲还是让我自己做主吧。”
林氏怒喝道:“胡说,我真后悔送你来学堂读书,心思越发野了,连父母之命都不顾。这门婚事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就这么定了。我和你爹爹商量好了,明年开春就把你嫁出去,省得夜长梦多,你又闹出新的花样。”
张清远深吸一口气反问:“母亲也是奉父母之命嫁给爹爹的,如今后悔不后悔?”
林氏愣了一下道:“我当然后悔,所以才要给你找一门好亲事,姑爷家世人物都比你三妹妹的要强百倍,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自然一心为你好。”
“可是我偏偏瞧不上这样的纨绔子弟。”张清远向后退了两步,语意带着决绝:“我不想像母亲这样,夫妇不和过一辈子。”
张清远突然从袖间抽出匕首架在颈边:“你们不要逼我,你宁可死,也绝不会结婚。”
林氏慌了:“你不要做傻事。”说完看向张妈:“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姑娘的匕首夺过去。”
张清远冷冷一笑,横下心来狠狠向颈部划下去。即使张妈抢夺及时,张清远颈部还是受了伤,血流了一地。
薛慕虽在教室上课,却一直隐隐不安,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想要回宿舍看看情况,却被教工叫住了:“李总长让薛小姐过去一下。”
薛慕知道必无好事,赶到教务处,李冰鉴却没在,副总长赵允明看着她冷冷道:“李总长临时有事出去了,我来说也是一样,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不要来上课了。”
薛慕竭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敢问先生,学校这是要将我开除吗?为什么?”
赵允明扫了她一眼:“你真的不清楚吗?张小姐原本是要退学成婚的,你却怂恿她逃婚。如今她宁死也不肯回家,还当着张太太的面自杀。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校内校外都传遍了。务本女学一向以规矩严明著称,如今出了这样辱没门风的事,以后还有谁家敢把女儿送到这里来?”
薛慕心下一惊,急着问:“张小姐如今怎么样了?”
赵允明摆摆手道:“幸亏匕首被及时抢下来,现在请了大夫来,人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学校的名声都让你们败坏了,话不多说,你已经被学校开除了,赶快回去吧。”
薛慕失魂落魄地走出教务处,已是初冬时节,草木零落而变衰。朔风吹来,她觉得彻骨的寒冷,停下脚步将双手往袖子里缩了缩,茫然向前望去。
对面是教师宿舍,灯火未熄,那是黑暗中唯一的一抹亮色,薛慕内心一动,匆匆向前走去。张涤新的宿舍漆黑一片,也许她今晚有课还没回来,薛慕便站在门外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宿舍的灯火一盏盏渐渐熄灭,薛慕觉得自己的脚都快冻麻了,双手已经失去知觉,正在她渐渐绝望,觉得张涤新不会来的时候,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张先生!”薛慕惊喜地叫道。
张涤新并无意外,慢慢打开了宿舍门,沉声道:“进来吧。”
她给薛慕沏了碗热茶,又拿出几块牛乳饼干,招呼道:“你先吃点东西。”
薛慕又冷又饿,也顾不上许多,她喝了口茶,又把饼干吃完,感觉浑身的血液又开始流动起来。
“你可知道你错在那里?”张涤新开门见山地问。
“我不该做无用功。把静宜藏起来,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张家早晚还要来学校闹事。”
张涤新笑了:“你倒聪明,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这么做?”
薛慕慨然道:“因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张家把人带走,让静宜重新回到那个火坑,这对她来说和死了并无区别。”
张涤新收了笑容道:“你倒是仗义。修文,君子言必虑其所终,行必稽其所弊,若贸然行事,不计后果,只会误人误己。这一条你务必要记住了。”
薛慕愣了一下方道:“张先生,我知道错了。”
张涤新点点头:“你的来意我知道。事已至此,我的能力也有限,不能挽回大局。但是,我可以给你指一条路子。”
薛慕眼睛一亮:“张先生请说。”
张涤新低声道:“我已经写好了一封信,你转交给《新民报》主编齐云,他为人公道仗义,一定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