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耽误了半天,但房子还是被两人东一块西一块地收拾干净了。
年三十的中午，门铃被按响。
叶潋去开门，打开后和提着年货的邱彦对个正着。在他身后，是宋知夏和季淮。
叶潋现在看到邱彦就来气,实在不想理他，于是直接和宋知夏打招呼：“姐姐过年好。”
宋知夏忍笑,“过年好。”
进门时宋知夏又向叶潋介绍季淮：“这是季淮，你应该听说过。”
“姐夫好。”林厌冬从厨房钻出来，接话。
季淮笑,朝她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宋知夏看见,白了他一眼。
叶潋知道林厌冬是怕自己尴尬,也笑着跟季淮打招呼：“姐夫过年好。”
“过年好。”季淮礼貌回应,从容自信的气度确实很吸引人。
邱彦自知自己就是个多余的，直接倒在沙发上开始剥桔子看电视,不搭理他们了。
宋知夏坐到邱彦身边,抢了他刚剥好的桔子,“不和妹媳打个招呼？”
邱彦给她个白眼,“就当我是猪八戒吧,别理我，我只会吃。”明明是叶征想联姻，现在搞得他里外不是人,他多难啊。
不过不打招呼到底也是不行的，“叶总，”他坐直了身子,“真心地，祝福你们百年好合。我吧，就是个独身主义者，这辈子都不想结婚。放我一马行不行？”
“彦哥，你还是找个人过日子吧，万一以后被人传你为了我们家叶潋终生不娶……”
“我靠，林厌冬你是不是人啊？”
叶潋本来还在想该怎么回答，被林厌冬这么一搅和，反倒笑了起来。
“今天吃什么啊？”开了一通玩笑后，宋知夏问。
“包饺子。”林厌冬靠在叶潋旁边的沙发扶手上，“我在活馅儿。”
“我不会啊。”叶潋听见，抬头看她。
“我教你。”林厌冬自然地把手贴到她头上轻轻蹭了蹭。
习惯了的动作，这两人都没什么感觉，其他三人却是吃了一大惊。季淮都没忍住挑了挑眉，还真是……一物降一物，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邱彦觉得自己未来几个小时的新年之旅会很艰难，五个人，就他一个单着。遍地狗粮的痛苦哪是平常人能承受的了的？
三十岁，是个坎儿啊……
林厌冬活好了馅儿，擀好了皮儿，几个人就开始包饺子。
围坐一圈，包着饺子，说说闲话，所有的烦心事都弭在此时闲适的氛围中。一年的时间从后往前看，好像就是眨眼之间，从冬天开始，又结束在冬天，恍惚之间甚至觉得没什么改变，可又真的变了太多。
之前和程晨聊过之后，林厌冬也和叶潋提过一些宋知夏和邱彦之间的事情。
那时林父林母刚刚过世，林厌冬和宋知夏两人的状态都极差，连葬礼都是由亲友操办的。
父母以如此残酷的方式离世，目睹一切的林厌冬患上抑郁症。失去亲人，美好的家庭一夜之间崩塌，宋知夏只能一个人承受一切。
她那时的精神状态并不好，也曾将自己封闭起来，除了林厌冬，谁也不接受，整个人都处于崩溃的边缘，一再失控。
季淮除了陪伴什么也做不了，葬礼过后，邱彦也整日借酒消愁。如果他当时能更及时地做点什么，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有时从灾难中幸存的人，并不感谢自己的幸运。
那时一禾才刚刚小有名气，邱彦要管公司，还要承受脑子一空就涌起的愧疚。看着痛苦不堪的林厌冬和日渐消瘦的宋知夏，他二十五年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窝囊，这么无能。
一场意外，让四个人的关系陷入死局。
季淮和宋知夏的婚礼无限延期，林厌冬被送进了医院，邱彦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整日除了工作就是喝酒。
某天邱彦去找了季淮，两个男人躺在天台上喝啤酒，说了许多废话。
“季淮。”
“嗯。”
“我对不起她们。”
“不是你的错。”季淮闭眼，用力捏着手里的啤酒罐。
“你打我一顿吧。”邱彦说。
季淮几乎是瞬间起身，一拳揍在他脸上。那是季教授二十四年来最失控的一次。
“你为什么不看好他们！为什么不做点什么！为什么！”他瞪着被自己压在身下仿若死尸一般闭眼躺着的人，歇斯底里地怒吼。
知道不是他的错，意外的发生谁也不能避免，谁也无法预料，可是把一切都压在心里的感觉实在太憋屈，没人可以责怪，没人可以发泄，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还不是当事人，甚至无法想象宋知夏现在有多无助，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是！我就是个废物！”邱彦也大吼，闭着眼，眼泪却毫无阻拦地流下来。
季淮抬在半空的拳头突然松下去，阴影落在他脸上，许久，才重新躺了下去。
“现在怎么办？”他声音有些哑。
“给她一个念想，吊着她。”邱彦看着天上的星星，说。久居灯火明亮里，好久没看到过这么明亮的星星了。果然只有在周身足够黑暗的时候，才看的见那些微弱的亮光。
“怎么吊？”
“一禾……第一笔投资，是叔叔阿姨给的。”他说。
季淮偏头看着他，眉头紧皱，“什么意思？”
“让她自己亲手把一禾拿回来。”邱彦笑着，牵动了嘴角的伤，疼的嘶气，“她不是一直觉得我不靠谱吗？”
“你……”
“季淮，”邱彦望着天，“我欠她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