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娥最近病得?很厉害,年轻的时候生了那么一场大?病,到了如今这?个年纪肯定是要更虚弱一些。
家里的医疗条件已经不足以支撑她的病情,只能去疗养院来接受更进一步的治疗。
饶是薄龄再努力?地照顾她,也根本无法弥补她身体里不可逆的缺陷。
薄慎言每日辗转于?医院、公司两点一线,忙得?脚不沾地,累得?头晕目眩,但每当他能躺在床上,罕见地有时间好好地睡一觉时,原嘉逸的笑眼便会出现在他眼前。
他不敢睡。
只要一阖上眼睛,眼前就会变得?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有时候他觉得?这?世界上也许是真的有神明,知道他对原嘉逸的坏,便不让他在梦里见到原嘉逸。
即使可以梦见,原嘉逸也是倒在血泊中的,眼底通红地望着他惨笑。
每每如此,薄慎言都会哭醒,哭得?枕头湿了一大?片,整个人也随着梦里想去触碰满身伤痕的原嘉逸的动作而坐了起来。
“嘉嘉!”
可他只能抓到空气,抓到原嘉逸离开前残留的气息。
其实薄慎言明白这?是自己?的错觉。
都已经两年了,这?屋子里早没有原嘉逸的任何痕迹了。
他屡次陷入绝望,却屡次主动迈入绝望。
薄慎言渴望一场救赎,但更渴望的,是原嘉逸的爱。
能被允许去爱他。
趴下摇着尾巴晃荡到薄慎言的床边,轻车熟路地趴在他给它准备的粉色狗窝上。
“嘤唔~”
它早就长了一只成年大?狗,只是仍旧把自己?当成那只可以被双手?捧在手?里的狗崽子。
看薄慎言颓着肩膀坐在床上的失落样子,趴下仿佛能感知到他的情绪,两只大?爪子搭在他的腿上,不停地用嗓子里才能发出的音撒着娇。
“嘤唔~嘤唔~”
“乖……”薄慎言从床头柜上拿起一颗乌梅,剥开包装放进嘴里,假借口中是因为?有食物才造成了自己?的哽咽,“趴下……我们趴下是不是饿了……”
他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吃酸酸甜甜的东西,不喜欢所有的零食小吃。
可原嘉逸喜欢。
所以他真的好喜欢。
趴下哼哼唧唧地想要拱进他的怀里,无奈它现在的体重早已达到了一百二十多斤,若是带着巨大?的冲力?跳到薄慎言的身上,毫无疑问?会把他直接送进医院。
薄慎言灵活地避开了趴下的扑袭,一把握住它的嘴巴,另一只手?轻轻拍拍它的脸。
“小畜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能把我砸死?”
“呜……”
趴下委屈地耷拉着尾巴,蹭回到永远在睡觉的糯米身边,拿鼻子去拱它的肚子,却被糯米一爪子拍在脸上。
它更委屈了。
薄慎言罕见地笑了起来。
这?几?日秦月娥的病情好转了不少,在薄龄的搀扶下能够下床走好远,甚至都不会觉得?疲累,但碍于?她初愈,薄龄便不允许她走得?太久。
生病期间,秦月娥时常在清醒的时候拉着薄慎言的手?,对他说她十分想念原嘉逸,如果在临死前还能看看那个乖孩子,那么她长久以来的幸福人生,就真的毫无遗憾了。
对此薄慎言从来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他不能骗秦月娥他可以把原嘉逸带回来。
承诺许下了就要兑现,他已经爽约一次了。
而那一次,足以让他痛苦一辈子。
在那场绑架中,薄慎言得?到的恐惧不比原嘉逸少半分。
看着趴下还在不停地拱着熟睡的糯米,薄慎言都忍不住为?它担心起来,同时还看戏般地替糯米端详着下一巴掌应该打在哪里。
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地震动了起来,鉴于?这?段时间秦月娥的情况,薄慎言改变了一向只开震动的习惯,又打开了铃声。
此时刚听到震动,他以为?秦月娥在医院里又出了什么问?题,一声震动还没结束他就早已扑过去拿手?机。
震动是比铃声先来几?秒的,薄慎言的手?速还没快到那种程度,他刚碰到手?机的时候,铃声已经响了起来。
这?个铃声……
薄慎言的手?指不由一僵。
是他专门为?原嘉逸的来电而设定的铃声!
段浮给他的信纸上有原嘉逸的联系方式,不知道他到底是有多神通广大?,搞到一堆复杂的信息竟然像趴下拉泡屎一样容易。
听见这?个铃声,薄慎言怎么敢耽误,手?指滑向屏幕的速度几?乎能把他手?上的空气卷成真空,指尖触在上面的力?量也仿佛能扯出一道火光。
“嘉嘉!嘉嘉是你?吗!”他声音直颤。
电话那头声音嘈杂,听起来处在极其混乱的环境中。
紧接着,薄慎言听到了原嘉逸的声音。
“薄——唔!”
只有一声,原嘉逸就传来了痛苦的呜咽。
然后电话被挂断,屏幕挣扎着闪了一下,最后熄灭。
薄慎言的激动情绪从顶点瞬间跌落到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