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迟迟看着他的表情还是很淡,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许一行就是品出了点哀伤的意味。
于是问:“真是孤儿啊?”
许迟迟点点头:“他爸在他很小的时候没的,他跟着妈妈过。咱爸以前跟他们家好像有什么交情,带着我去看过几次,那时候你还小,所以不知道。后来出事之后,我忙得焦头烂额,又带着你,也就没去看了,结果没想到一年前接了一桩活儿,是他妈妈。”
许一行一惊:“怎么死的?”
许迟迟看了他半天,才开口:“自杀。”
病房没关窗,风一吹,掀起了帘子来,空气骤然清澈了一瞬,旁边电视的声音嗡嗡嗡,姐弟俩一起陷入了沉默。
隔了半天,许一行问:“他没十八岁呢吧还?监护人呢?”
“我说过让他有事来找我,这么些年我也没换过号码,但是他一直没打过我电话。他妈妈丧事两个月之后吧,才给我发了个消息,说一切都打理好了,让我放心。名字挂在姑姑家的户口簿上。”许迟迟轻声说,“他爸出事之前家底子厚,生活问题倒是不担心,那家人好像也不管他。”
许一行点点头:“哦。”
又是沉默,旁边电视剧里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在哭哭啼啼,许一行往常听着只想笑,现在却有点不舒服。
为了一个刚认识两天,但是已经坑了自己好多次的人难过吗?
不知道。
没一会儿病房门又响了,简青竹手里提着两个保温盒,鼻梁上架着眼镜,背着他那大书包来了。
后面还跟着陈霜。
许一行挑了挑眉,看了眼手机,十点半。
三中是放学了,但是附中的晚自习还有半个小时才算完呢,看来这小子干脆逃了一整天。
啧,学习好就是任性。
许迟迟本来迷迷糊糊的了,听见声音醒过来,一转头看见两个人,笑了一笑,起身要接简青竹手里的东西。
简青竹让了让:“我来吧迟迟姐。”
啊,又变回人前那个好好学生了。
许一行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简青竹捕捉到他目光,朝着病床走来,背对着身后两个人的时候,微微挑了眉,斜起嘴角一笑,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柜子上。
身后陈霜跟许迟迟打了招呼,也几步跨到床边来,看着许一行:“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很好!”许一行没等他说完已经答完了。
他坐在床上,顺势抬高了手,把人往下一带,在他头上呼噜了一把。
陈霜摸摸头,笑了:“那、那就,好!”
几个人说了没几句话,许一行就开始赶陈霜走了。
他家家教严,他妈妈也不太喜欢许一行,要是知道他放学不回家,估计又有得闹。
陈霜也知道他的意思,没反驳,只抿起唇,看了他一会儿,结结巴巴地让他照顾好自己。
等他要走出房门的时候,简青竹突然看着许迟迟:“迟迟姐,要不你跟陈霜一起回吧?”
“嗯?”许迟迟看着他,犹疑着。
她临时被抓去临市一个小县城,给当地殡仪馆讲学,又有认床的毛病,昨晚的确是一夜没睡。
陈霜站在门口,听见这话转过身来。
简青竹笑笑,指指自己眼睛:“我看着你有黑眼圈了,女孩子要对自己好一点。我经常熬夜,反正一行也没什么大问题,我在这里就行。”
听听!听听!这嘴巴甜得!
许一行心里有个小剧场,专门针对无良天师简青竹的一言一行。
又顺着简青竹的动作一看,发现他竟然是长了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翘,一笑就弯成了月牙儿。
看看!看看!这眼睛魅得!
绝对是渣男!
小剧场继续在咆哮。
许迟迟听见简青竹的话,看了一眼旁边陪护用的折叠床,目测了一下长短,说:“这个你睡着怕是累。”
“不怕。”简青竹笑起来,“我妈住院的时候都是我守她呢,我能一边陪护一边上学,一点儿也不影响精力。”
没等许迟迟答应,他回头看了看许一行,递了个眼色,又转过去对陈霜说:“陈霜同学,麻烦你当护花使者咯?”
陈霜点点头:“没问题!”
没结巴。
许一行本来不想听他的,但是许迟迟的黑眼圈他也看见了,又心疼又内疚,于是跟着说:“你回吧姐,我真没事儿。”
“行吧。”许迟迟笑了,点点头,“我明天来接你回家。”
许一行噗嗤一笑:“得了,就你那小马驹,我还不如蹬个共享单车呢。”
许迟迟作势在他头上打了一下,捏了一把他耳朵,又转向简青竹:“青竹,麻烦你了,明天一定要去上课,我一早就来。”
简青竹点点头,跟着出门,把两个人送到了楼梯口。
等他转身回来的时候,看见许一行正靠在护士台边。
台后面没人,不知道值班的护士是休息去了还是怎样,入了夜病人也大多睡了,没了白天来来往往的忙碌感。
阴气就更重了些。
“绝对有阴谋!”许一行指着他。
简青竹走过来,凑在他耳朵边上,轻笑一声:“那是,要把迟迟姐支开,我才能卖了你。”
许一行一愣,后退一步,感觉他嘴唇几乎碰到自己耳朵边了。
他狠狠搓了搓耳朵,龇牙咧嘴:“别对着我耳朵说话!简青竹你他妈绝对是个祸国殃民的渣男。”
“哎哟这成语用得,”简青竹摇摇头,摘下眼镜,给了个结论,“语死早。”
那股子不屑的气息猛地又回来了,根本不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