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下课。
许一行最后一个出门,迎面的风一来,带了点儿血腥气。他重重叹了一下,轻声嘟囔了一句:“又来了。”
反身将教室门一锁,钥匙搁在了门方上头。手放下,中途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搭住了,汗毛一下子竖起来。
他猛地往后一窜,“我操”了一声。
转头看见是发小陈霜,许一行松了一口气,忍不住骂道:“你他妈走路没声儿啊!”
陈霜被他的反应吓了一大跳,忙后退两步:“对、对不起,我、我才想起来,明明明、明天,我值、值日!”
见他可怜巴巴的,许一行在心里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本就一胆小兮兮的小结巴,这会儿被自己吓得更加不会说话了,于是低头看着他,说:“对不起小霜,不是故意吼你的,我吓一跳。”
“不不不不,是我对、对不起!”陈霜说。
许一行:“是我对不起。”
“是我、我对不起!”陈霜很固执地重复。
许一行借着教学楼旁昏黄的路灯光,瞪他半晌,皱眉:“行吧行吧是你对不起,你怎么还没回?走吧。”
他说着就要抬脚,衣角却被人拽住了。
他回头:“干嘛——啊!”
陈霜震惊地看着他,瑟瑟地问:“我、我又又又,又吓着你了?”
许一行看了他背后一眼,默念了一句什么。
“你、你怎么?”陈霜瞪大了眼睛,扬起脸看他,显得又惊慌又可怜。
许一行快速摇摇头,安抚地说句“没事”,又问:“怎么了?”
陈霜嗫嚅着:“钥钥匙,我、我……”
许一行又在心里甩了自己一巴掌,自己麦苗拔节似地长,就忘了人陈霜只有一米六。
教室门开得高,他刚才顺手将钥匙放在了门方上。
本来打算回去在班级群里讲一声的,方便明天来值日的人拿,但愣是没想起来,陈霜这样的会够不着。
一边骂着自己,一边伸手拿下了那钥匙,手腕往下的途中,又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
他皱着眉转头,余光瞄到陈霜站在他另一边,两步开外,双手抓在自己书包带子上。
眉心一跳。
顺着那只手望上一看,许一行猛地一口咬住了下唇,硬生生将到嘴边的喊声咽下去,转头将钥匙递给陈霜:“快快快回家,天晚了,我不跟你一起走了。”
“你你你,是被我我、传染了?”陈霜惊讶。
许一行皱着眉:“赶紧走!小结巴话这么多呢?”
陈霜点点头,别人骂他小结巴他都会生气沮丧,只有许一行说的时候不会,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了解许一行。
可能是知道许一行这会儿心情不好,他也没问为什么不跟自己一起走,赶紧将钥匙揣兜里。
走出几步想了想,又不放心地回了个头。
许一行像是料到了,立在教室门口,正对着他,见他转过来,挥了挥手,又催了一句:“快走走走,回去晚了你妈又骂你。”
等陈霜走远了,许一行才一巴掌甩过去,挥开了那抓着自己的手。
透过面前半透明的人形,能看见另一边的实验楼,墙皮蓝色。
他伸手摸了一下额头,忍无可忍地说:“大哥哎!你怎么又来了?还动上手了?我他妈现在是在被你追着跑吗?不知道现在到处都是抓鬼的吗?真不怕死还是怎么的?”
“反正我也死了。”面前的人,不,面前的鬼轻声嗫嚅了一句。
那是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放开许一行后,从胳肢窝下拿出了自己的一只断手来。
断手截口处血肉模糊,像是被什么钝的东西截断的。饶是许一行见多了各式各样的鬼与死人,还是忍不住觉得有点儿恶心。
这答话堵得许一行一下没法说话。
他顿了一顿,又气急败坏地说:“你就不能现个正常点儿的样子吗?你说说你这样除了来吓我还能吓谁?啊?”
鬼大哥委屈巴巴地:“我不知道怎么变,也没心思变。”
许一行无奈地看他一眼,气结:“行吧行吧。”
“小许啊。”鬼大哥见许一行抬脚就走,连忙跟上去喊了一声。
许一行顿下脚步看着他,提起了眉毛。
鬼大哥赶紧换了个称呼:“许哥啊。”
“……”许一行瞪了他一眼,见他又要改口,忙挥挥手,“我答应你还不行吗?我帮你找老婆,大哥,大哥!你赶紧找个地儿躲起来吧,你这现身现得太张狂了吧!不出三分钟,立马一堆人等着抓你信不信?你知不知道现在一只鬼卖得有多贵?”
那鬼大哥忙笑了笑。
这一笑,头顶的血便顺着额头流进了眼睛,多余的淌下来进了嘴,他却丝毫不介意,不过也许是因为鬼没有感知能力。
他似乎十分激动,想要感谢一下许一行,可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手忙脚乱地再次将断手夹在胳肢窝下,用完好的那只手去拽许一行的胳膊。
“哎哎哎!”许一行忙后退了几步,一手指着他,“离我远点!”
鬼大哥忙嘿嘿笑了两下:“那我走了啊。”
许一行点点头,见那虚影消失不见了,才抬手看了看手腕,上面一个黑青的椭圆标记,是那男人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