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当众揭穿沈浪的身世,只是想要借机杀死王云梦,这时见岳姑娘听到王云梦的话,神色颇为意动,她想倘若岳姑娘决定与王云梦联手,那自己如何杀死王云梦报仇?连忙叫道:“妈,求你别伤爹爹!”与柴玉关那句话几乎同时喊出。
江别鹤陪着小鱼儿走进?大厅以后,手指一直紧紧扣着小鱼儿的手腕,不让小鱼儿趁乱离开。
小鱼儿只好在旁边观战,见王云梦和岳姑娘在一瞬之间,各自双手便已连施十六下险招,掀起的劲风,甚至将大厅中的烛火吹得忽明忽暗,不由大为惊叹。
贾珂、王怜花、王云梦和柴玉关,这四人之间的恩怨纠葛,贾珂觉得?这是自己的私事,没怎么对外说过,小鱼儿当然也不知道。
小鱼儿以为王怜花在快活林中说的是真话,这时见岳姑娘听了柴玉关和李莫愁的话,眼露冷光,又向王云梦攻去,招式比先前更为凌厉,想到王云梦虽然有百般不好,终究是王怜花的亲生母亲,而柴玉关却是一个想要倒贴王怜花,却被王怜花当众打脸,说他根本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的卑鄙小人,今日柴玉关和邀月联手对付王云梦,他岂能置之不理?
小鱼儿高声道:“邀月,你真?想做我老?婆?”
岳姑娘没有理睬他,全部心神似已都在王云梦的身上。
小鱼儿道:“你若真想嫁给我,那你就不能杀死王云梦!”
岳姑娘霎时间脸色铁青,怒道:“你不舍得?我杀死她?难道你和她有私情??”
小鱼儿道:“你可知道她是谁?她是我弟弟的老?公的老?妈。丑媳妇总得见妯娌,你要嫁给我,总得跟我弟弟还有他老?公来往。你杀死了人家妈妈,我哪还有脸见他们?你若要做我老?婆,若要跟我开开心心过日子,你说你应不应该对王云梦下手?”
岳姑娘霍地住手不攻,说道:“王云梦,既是如此,咱俩不打也罢。”
王云梦本来浅笑盈盈,不知何时,脸上如罩严霜,一丝笑意都没有了,冷冷地道:“不打也罢?咱们打也好,不打也好,那可由不得?你了!”
柴玉关本来暗想:“有江小鱼在旁边捣鬼,邀月不肯助本王杀死王云梦,十有八|九会受王云梦鼓动,与她一起来杀本王!这可如何是好?”
他急的手心一把冷汗,一瞥眼间,瞧见王云梦的神态,心中一动,寻思:“她是听到本王要邀月杀死她,才突然变成这副模样的。难道她……难道她竟然还爱着本王呢?”连忙道:“王云梦,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王云梦目不转睛地盯着邀月,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她二人各自站在红毡的一角,斜跨半条红毡,夜风吹动衫裙,她们娇柔的身子在摇曳的灯光中摇摇晃晃,红色娇艳如玫瑰,白色绰约如牡丹,似乎随时都会在风中吹散,但因出口被堵,被迫留在厅中的众宾客,都纷纷贴着墙壁站着,没一人敢开口说话。
柴玉关继续道:“王怜花究竟是谁的孩子?”
王云梦心中一酸,脸上没有表情,眼圈却已红了,咬牙道:“你说他是谁的孩子?他说他不是你的孩子,他说他是我跟别人生的孩子,你就信了吗?我那几年是怎么待你的,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岳姑娘虽已失去记忆,从前的事情?,一概想不起来,性格却没有多?大改变。她素来霸道专横,唯我独尊,一样东西,只要被她看上,那就是她的,纵使她不要了,那也是她的,谁也不许染指。
这时听到王云梦的话,岳姑娘虽对柴玉关十分嫌弃,根本不愿与他扯上关系,仍不禁气得?发起抖来,怒喝道:“原来他也是你的老?公,还和你生了个孩子!王云梦,你竟敢碰我的男人,我现在就要杀了你!”红袖一扬,挥掌向王云梦劈去。
王云梦见岳姑娘恶人先告状,气得?俏脸由青转红,但岳姑娘已经身在半空,犹如一只红鹰般扑击而下,身法迅捷无比,她和岳姑娘的武功从前就在伯仲之间,后来她受了几年重伤耽误练功,岳姑娘失忆忘了一些武功,两人的武功还是在伯仲之间。
此刻岳姑娘手中的淑女剑已经迫到面前,她哪还来得及说话?当下紧咬牙关,挥掌去挡岳姑娘的淑女剑。在这一瞬之间,两人已经拆了数十招,只见两人身周剑光闪动,时不时发出叮叮叮叮急响,声音清脆,犹如玉珠落入玉盘,但纵是琵琶国手用轮指弹奏,也无法奏出如此急促的乐声。
她二人先前斗在一起,身法之迅捷,招式之凌厉,就已是匪夷所思,这时两人皆是杀机大起,非要置对方于死地不可,招式比适才还要凌厉上数倍,身法更是快得?超过肉眼所能看清的程度,化为一红一白两道残影,宛如蛟龙一般在厅上飘忽不定?,人人瞧得目眩神驰,不能相信世上竟有如此武功。
忽听得柴玉关喊道:“青燕,十三!王云梦,你说的话,本王相信一次就够了,断不会相信第二次!邀月,我来助你!”说罢,拿起地上的君子剑,向王云梦刺去。
岳姑娘何等骄傲,岂能容许别人插手自己的战斗?喝道:“你走开,不用你来帮我!”
正要挥袖赶走柴玉关,忽见白光闪动,王云梦从袖中取出一柄长不逾尺的匕首,刀身透明,似是水晶所制,来到她的面前,岳姑娘自然无暇顾及柴玉关,挥剑向王云梦刺去,冷笑道:“你先前用掌,我还顾忌你几分,你用匕首……”
她话未说完,忽觉后背和前胸一阵剧痛,却是站在她身后,说要助她对付王云梦的柴玉关,挥出手中的君子剑,刺穿了她的心脏。
她这一愣之下,王云梦也已来到她面前,右手一扬,突然间彩光闪动,岳姑娘登时感到脸上一阵钻心的剧痛,耳边甚至还能听到滋滋的声音,似是什么东西在腐蚀她的皮肤。
这痛苦实在太难忍受,她忍不住惨叫一声,跟着倒在了地上。
这一下变故来得极快,众人都没料到本来积怨成仇,势成水火的柴玉关和王云梦,竟会突然联手杀死了岳姑娘,都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
再定?睛看时,只见岳姑娘躺在柴玉关的脚边,一身大红喜服,胸口鲜血直流,先前如花似玉的脸蛋,此刻眼睛、鼻子、嘴唇、耳朵都化为黄水,黄水越流越多?,继而凝聚成形,眼角垂了下来,鼻翼一个向上飞,一个向下垂,嘴巴波浪式的扭曲着,脸上五官完全走形,便如一个被火烤过的蜡人一般,完全认不出从前的模样来了。
众人都“啊”的一声大叫,有些人甚至呕吐起来,还有人在连成一片的尖叫声、哭喊声、呕吐声之中,惊呼道:“这是天下第一暗器,天云五花绵!”
王云梦缓缓地走到柴玉关面前,凝目瞧着他,出神半晌,问道:“你最后为什么选择了我?”
原来柴玉关适才说的“青燕,十三”,是他二人从前定?下的暗号,“青燕”指的是卧底,“十三”指的是一个招式。
王云梦听到柴玉关这句话,惊愕之余,还是忍不住相信柴玉关,于是与从前一样,配合柴玉关使出了这一招。
她知道柴玉关可能是故意使诈,骗她使出这一招来。
好在她有“天云五花绵”在手,纵使不敌邀月和柴玉关左右夹击,也能拖着他们和自己一起下地狱。
就算柴玉关又一次骗了她,她也不亏。
她自己都没想到,这一次,她竟然赌对了。
柴玉关将君子剑扔到地上,说道:“你说王怜花是我的儿子。”
王云梦脸上神色微动,却没有说话。
柴玉关伸手去摸王云梦的脸颊,说道:“我后悔了。”
王云梦身子轻轻一颤,没有避开柴玉关的手,任柴玉关用温暖的手掌,在她的脸上轻轻抚摸。
这一刻她实在等的太久了,满腔怨恨,霎时间化为万千柔情?,一颗心宛如喝足了水的豆子一般,又酸涩,又甜蜜,几乎就要流出水来。
她尽量面无表情,问道:“后悔什么?后悔杀了邀月吗?”
柴玉关道:“后悔当年离开了你,更后悔当年伤害了你。这些年来,本王虽然从未缺过女人,但真?心爱过的女人,就只有你一个。”
王云梦亲眼见过柴玉关对白飞飞是何等的温柔疼惜,亲耳听过柴玉关说白飞飞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岂会相信柴玉关这句话?
她怒气又生,冷笑道:“白飞飞呢?你不是想要娶她为妻吗?你待她多好啊,她想要的东西,你都给她,她没想过的东西,你也都给她。我当年只求你给我一样东西,你都不肯给我,这要让我如何相信,你真?心爱过的女人,就只有我一个?”
柴玉关叹了口气,说道:“我待她很好,是因为我实在太寂寞了。我身边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人,她是唯一一个,这些年来,勉强能和我说得上话的人。
何况那时我刚听到王怜花亲口告诉我,他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你和我在一起的那几年,一直另有所爱,你和那人生下了王怜花,然后哄骗我说,王怜花是我的儿子。你可知那时我有多?么痛苦?多?么需要找一个人,证明我还是一个有魅力的男人,而不是一个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傻瓜?”
王云梦想起柴玉关那半个多月,饱受生死符折磨的痛苦模样,登时心肠软了,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都是王怜花不好。”
柴玉关两只手一起按在王云梦的肩膀上,说道:“我也不好。”
王云梦听到他这句温柔软语,霎时间回到两人热恋时亲密旖旎的风光,再也无法忍耐,珠泪滚滚而下,颤声道:“那你……那你往后有什么打算啊?”
柴玉关伸臂将她搂在怀里,说道:“中原我是没法回去了,往后你就留在西域陪我,好不好?”
王云梦没有回答,仰起头来,凝目望着柴玉关。
柴玉关一笑,说道:“你若是愿意,本王回去就筹备婚事,娶你为妻。”
王云梦见他这般痛快地说,要娶自己为妻,脸上喜气浮动,嫣然道:“好!”
说到这里,忽听得身后呼的一响。
李莫愁低声下气,冒充柴玉关的女儿,与柴玉关一唱一和,是盼着柴玉关与她联手杀死王云梦,哪知柴玉关几句话的功夫,就与王云梦和好如初了。
她知道王云梦与柴玉关和好以后,必定?不会放过自己,想到王云梦当着她的面,占有了她的沈浪,她自己遭受情人背叛,到头来还要看着仇人姻缘得?谐,心满意足,心情?更加难受,急怒之下,见王云梦背对着自己,喜乐不胜地靠在柴玉关的怀里,似乎对自己毫无防备,心想此时不做,更待何时?便即拔剑疾向王云梦背心刺去。
李莫愁这一剑虽是背后偷袭,出人意料,古墓派的剑法虽是精妙之极,快捷无比,远超寻常剑法,但王云梦出手何等迅捷,又岂是李莫愁所能相比的?
王云梦听到风声,右手立时来到背后,竖起两指,夹住李莫愁的剑尖,跟着劲力后送,李莫愁顿觉一股劲力顺着长剑向她拍来,只听得喀喇一声响,右臂传来一阵钻心剧痛,同时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脑袋顷刻间就要撞在旁边的怪石盆栽上。
突然间旁边一只手伸过来,抓住她的肩膀,将她一引,便把她的身子搂进?自己怀里。
李莫愁惊魂未定,又痛得?满头冷汗,几欲晕去,侧头一看,见搂着自己的人是沈浪,心中一酸,说道:“你干吗救我?”
沈浪自从见到李莫愁以后,心中便生出许多?疑惑不解之事。
诸如李莫愁怎会在西域,李莫愁怎会是柴玉关和移花宫主的女儿,李莫愁怎会向柴玉关出卖自己,李莫愁怎会泼自己脏水,李莫愁看见移花宫主惨死在王云梦和柴玉关手上,怎么不见半分悲恸。
直到李莫愁从背后偷袭王云梦,沈浪看见李莫愁眼中刻骨的恨意,终于明白,李莫愁为什么这么做了。
沈浪放开李莫愁的身子,并不回答李莫愁,看向王云梦,微笑道:“夫人和王爷重修旧好,实在可喜可贺。在下这个挡箭牌,想来日后都派不上用场了吧。”
王云梦转过身来,向沈浪微微一笑。
柴玉关仰天大笑,然后看向沈浪,冷冷地道:“不错,你这个挡箭牌,往后再也派不上用场。沈浪,你既是沈天君的儿子,你以为本王会放你离开这里吗?”
李莫愁大急,叫道:“不,爹爹,你别伤他!沈天君是你的手下败将,沈天君的儿子又算得?了什么?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辈,哪里值得你放在心上?”
沈浪突然道:“李姑娘。”
李莫愁脸色惨白,转头去看他。
沈浪淡淡地道:“沈浪可以逃跑,可以屈服,但沈天君的儿子不能。”
他拔出长剑,缓步走到柴玉关面前。
剑在灯光下是惨白的,脸在灯光下却是暖白的。
他凝视着柴玉关,微微笑道:“请!”
柴玉关笑了笑,说道:“好,你这小子胆量不小,竟敢独自向本王挑战,倒有几分你父亲当年的风采。那就让本王看看,你到底学了你父亲几分本事吧!”
王云梦走到一旁,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笑吟吟地看着柴玉关。
她知道沈浪的武功,虽已胜过江湖上绝大多数人,但是与柴玉关相比,却还是差了一大截。
不仅因为他实在太过年轻。
还因为他练的是沈家剑法,而她年轻的时候,与沈天君来往过几个月,曾经不止一次见过沈天君练剑。
她知道沈家剑法的漏洞,也告诉过柴玉关。
所以沈浪绝不会是柴玉关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