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连夜写了二百张请柬,次晨贾珂去民信居,将这二百张请柬连同一封信一起寄了出去。
哥舒冰不知贾珂这个计划,虽对贾珂向她借名字一事有些担忧,但?她左思右想,都认为贾珂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想到贾珂他们将去朱家门对付朱长龄,自觉一切事情尽在掌握之中,一宵甜睡,醒来去大堂吃饭,与贾珂三人碰面,四人用过饭后,坐在车中,沿着大道向西行去。
一行人天天|行了又宿,宿了又行,天气一天冷过一天。
这日清晨,张无忌从梦中醒来,见室内光线昏暗,小鱼儿在旁边那张床上睡得正香,心想:“我今天醒的好早,不如去外面练会剑法。”于是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穿好衣服,走到桌旁,拿起佩剑,向另一张床瞥了一眼,见那张床上空无一人,心想:“小叔叔起的好早。”
他留一张字条,写明自己出去练剑了,走到门前,伸手推开。这时一阵朔风迎面吹来,刮得他脚下的草丛簌簌作响,也刮得他长发乱舞,面颊疼痛,衣服便如布袋子一般飘了起来,冷冷的晨风直往衣服里面灌。
张无忌打了个寒噤,连忙跨出一步,走到屋外,然后将屋门关上。
他抬起头来,见天上乌云密布,心想:“这天似要?下雨了,我还?是赶快找个地方,练几套剑法吧。”便离开客店,在镇上转了半圈,见西南方有一片树林,于是走进?林中,找了一处空地,练起剑来。
张无忌这些天一直忙于赶路,很少有时间练剑,这时练得兴起,一套剑法接着一套剑法使出来。这套太极拳剑,他正练到一半,忽听西北方传来一阵犬吠声,声音此起彼伏,杂乱无章,似是有四五十条大狗同时狂吠。
张无忌向西北方望去,心想:“哪来这么多狗?有人在这里打猎吗?”
犬吠声中,忽见一个黑影自西北方急奔而来。
树林里的光线本就昏暗,这时天阴沉沉的,人站在树林之中,更是稍远一点的东西,就看不清楚了。
张无忌瞧向这个黑影,一时之间,竟没看出黑影是个什么生物。渐渐黑影逼近,奔到两丈之外,踩在一块石头上,脚下一个踉跄,脸朝下,摔到地上,吃了一嘴烂泥。
张无忌这时才看出这个黑影,竟是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头发花白,满身脏污,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腿上臂上鲜血淋漓,似是刚被猛兽咬过。
张无忌大吃一惊,快步走到那老头面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问道:“老丈,是谁在追你?”
那老头向张无忌看了一眼,目光中露出恐惧的神色,浑身发抖,裤中传来阵阵尿骚味,颤声道:“是……”
那老头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那杂乱的犬吠声就已逼到近前,张无忌连忙将那老头拽到身后,循声看去,只见树林中现出四五十个黑影,随即那四五十个黑影从树林中冲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原来这些黑影,都是皮毛发亮的黑色猎犬,个头极大,这时正呲着白森森的牙齿,向他们汪汪狂吠,模样可怖极了。
这些猎犬虽然模样威猛,神态凶狠,张无忌却不怕它们。他手?握长剑,缓缓扫视一圈,决意这些猎犬若敢扑上来,他便用剑将它们赶走。
张无忌不怕这些猎犬,这些猎犬也不怕他,一条猎犬汪的一声大叫,四五十条猎犬同时后足蹬地,跃到半空,向他们扑来。
这些猎犬扑食的速度何等迅捷,转眼间便已来到张无忌和那老头面前。但?是这些猎犬再快,也快不过张无忌,张无忌剑尖扫了一圈,七条猎犬都被他的剑尖割断了喉咙。
张无忌一招得手?,正待抓住那老头的肩膀,使出梯云纵,跃到对面的树上,突然之间,后背传来一股巨大推力,他猝不及防之下,向前踉跄一步,脚下一软,踩到了一条猎犬的尸体。
他一脚踩在猎犬的尸体上,重心本就不稳,就在这时,后背又传来一股巨大推力,同时腿上一痛,已给一条猎犬咬了一口。
张无忌腿上一颤,重心前移,再也没法站稳,咕咚一声,摔倒在地,随即后背一阵剧痛,那老头竟然踩着他的后背,跨过他一剑杀死七条猎犬以后,清理出来的一片空地,头也不回地向西南跑去,转眼间便消失在树林之中。
张无忌万没料到,自己好心救人,那人竟会偷袭自己,还?用自己吸引猎犬的注意力,方便他逃出生天,不由又惊又怒。那些猎犬从四面八方扑了上来,张无忌强忍背上和腿上剧痛,一跃而起,奋力挥舞长剑,剑招中夹裹着他的怒火,白光闪动,每一剑必带走两三条猎犬的性命。
就在此时,忽听得一道清脆娇嫩的声音喝道:“后退!”
张无忌无暇去看说话之人,但?那些猎犬一听到这句话,便即掉头离开,绝不恋战。
张无忌一怔之下,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纯白狐裘的女郎站在树林之中,她的脸蛋儿在树影下晦暗不明,看不清晰,只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宛若两颗水晶一般熠熠生辉,手?执皮鞭,皮鞭是棕色的,愈发衬得手?掌晶莹如美玉。
那女郎向那些猎犬扫了一眼,说道:“你一口气杀了我二十七条猎犬,武功很不错啊。我姓朱,名叫九真,你呢?”
张无忌被朱九真这些猎犬无缘无故地围攻,还?被一条猎犬咬伤了小腿,心中又气又恼,实在不想搭理这女郎。但?他毕竟是名门出身,家教极好,再怎么气恼,也不能人家已经客客气气地报上名字,他却不搭理人家,于是拱手道:“在下张无忌。”
朱九真笑?道:“无忌,无忌,这名字高雅得很。给你起名字的人,一定是个饱读诗书的风雅之士吧。”
朱九真的声音又娇又嫩,好听极了,张无忌听在耳中,先是想起贾珂开的那个有关他的名字的玩笑,脸上微微一红,又觉得自己的名字得了朱九真这句称赞,竟似凭空添了几分高雅,他这时再想起自己的名字,也不像从前那样不好意思了。
朱九真笑?道:“你的名字起的这般高雅,武功又这般高明,一定是名门大派的子弟了。你师父是谁?怎么自己来西域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张无忌虽然看不清朱九真的脸,但?见她跟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声音中都充满了笑?意,他满腹的怒火,不知不觉间便已消散大半。又想起适才?她一看清那些猎犬在围攻自己,便叫退了那些猎犬,可见她并不是有意伤害自己,余下的那一小半怒火,便也消散的干干净净了。
他既然不再生朱九真的气了,这时听到朱九真问他的来历,自然据实相告,说道:“在下是武当派弟子,师承先父翠山公,陪朋友在西域找人,昨晚经过这里,见天色已晚,就在这里住了一宿。”
朱九真点了点头,笑?道:“原来你是张五侠的儿子。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张五侠的武功厉害,你的武功也毫不逊色。”
张无忌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过奖了。”
朱九真笑?道:“不是我过奖了,是你谦虚了。能一口气杀死我这么多条猎犬的人,实在不多。只是我不明白,我这些猎犬明明在追别人,怎会一会儿没见,就改成追你了。那人去哪了,你见没见到?”
张无忌虽给那条猎犬咬了一口,但?他全身上下,受伤最重的地方,其实是那老头踩过的后背。他和朱九真说话之际,后背仍是疼痛不已。这时听到朱九真问起那老头,张无忌想到自己的一片好心,竟换来了这种结果?,只有苦笑,说道:“他走了。”
朱九真秀眉微蹙,说道:“他若是走了,我这些猎犬,理应追着他一起走的,怎么会围攻你呢?这可真是奇怪,从前没发生过这种事的。”
张无忌听到这话,更加觉得适才?自己因为这些猎犬围攻自己,就去怪罪朱九真,实是无理取闹,心中颇感歉疚,说道:“这也不怪它们。刚刚那位老丈跑到我面前,我见他满脸惊慌,十分可怜,于是将他拽到身后,想要助他避开你这些猎犬。
谁想他瞧见这些猎犬从四面八方扑了上来,就从背后偷袭,将我推倒在地,然后踩着我的后背,突破重围,逃进?了树林。他自己逃得无影无踪了,那些猎犬找不到它,于是一齐来对付我了。朱姑娘,你干吗要?用这些猎犬追他一个老人家呢?”
朱九真笑?道:“啊哟,他差点害死你,你还?问我为何要?派猎犬追他,甚至还客客气气地称呼他为‘老人家’,就这样以德报怨吗?”
张无忌听她言语中隐含嘲笑之意,也不生气,说道:“我也不是以德报怨,但?那老丈已经跑远了,我再怎么生他的气,也只能气到自己,于他而言,却是没有任何影响。那还有什么意思?”
朱九真笑?道:“好吧,好吧,你不是以德报怨,你只是想得开。不过你能想得开,我却做不到,他得罪了我,我就派猎犬追他,这有什么不对吗?”
张无忌道:“这当然不对了。他做了错事,你可以惩罚他,但?你实在不该派四五十条猎犬追他,他又不会武功,万一给这些猎犬追到,一定会出人命的。”
朱九真脸一沉,随即笑起来,说道:“你还?关心人家会不会丢掉性命,你知不知道,你就快要?没命了。”
张无忌大吃一惊,问道:“我为什么快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