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珂心想:“这老头明明认识某个三娘,却谎称自己不认识,看来我所?料不错,王云梦手下的易三?娘,确是和他有所?勾结。王云梦,易三?娘,绿竹翁,任我行,这四个人……”
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暗道:“不对,不对!任我行是明面上的人物,假如王云梦跟任我行暗中勾结,不论他二人所求的究竟是什么,王云梦要联系任我行,都没必要经过绿竹翁联系任我行,直接派人送信给任我行就是!
她本就行踪隐秘,给?任我行送上一百封信,也没人能注意到她!何况这老头并不是野心勃勃,精明能干辈,原著里东方不败篡位以后,将任我行的心腹一一除掉,他和任我行关系亲密,仍能在洛阳逍遥快活,可见他在任我行在位之时,就不是日月神教?的实权派。
假如不是王云梦和任我行暗中勾结,那么眼下只有三?种可能。
第一,王云梦的盟友不是任我行,而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物,这个人物派绿竹翁代表自己常驻洛阳,借绿竹翁之口来和王云梦联系。
第二,任我行的盟友不是王云梦,而是易三?娘,这是易三?娘自己的主意,王云梦被易三?娘和任我行联手?算计了。
第三,任我行因为某个原因,打起王云梦的主意,于是派绿竹翁接近易三?娘,易三?娘和王云梦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这绿竹翁其实是日月神教?的人。
唔,第三种可能,我现在就可以否决了。假如任我行真是打的这个主意,那他绝不会将此等重任,交给这个毫无应变之才的绿竹翁。是了,这老头毫无应变之才,也不怎么会骗人,可是他有一个优势,就是他一点儿也不像一个练过武、杀过人的武林中人,而像是一个抚琴吹箫,生活风雅的老篾匠。
并且他的手?艺很好,很多洛阳人出钱来买他的竹篮、篾席和画作,王云梦知道易三?娘也来买这老篾匠的东西,绝不会觉得奇怪。何况他还是任我行的亲信,这样的人,不适合去演戏骗人,但是帮人偷偷传递个消息,却是再合适不过?。”
贾珂越想越觉得第二种可能最是靠谱,不禁又可笑,又可叹,暗道:“假如绿竹翁是给人传递消息的,那这易三?娘一定也是日月神教?的人,不知道王云梦从前骗来的上千本多已失传的武学典籍,她已经拿到多少?本了。唉,我这傻岳母整日价在那里盘算如何跟我过不去,竟连别人已经杀到她的老巢了也不知道。”言念及此,他在霎时之间对王云梦消?怨恨之心,毕竟他怎会和一个傻姑过不去?
贾珂又想:“我这次来洛阳,是冲着傻姑来的,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得人尽皆知。我问这老头认不认识易三?娘,也是因为易三?娘在为傻姑做事,可不是我发现易三?娘和这老头的关系?。易三?娘一定还没拿到她想要的东西,我没有把她逼到绝路上,她仍然可以当傻姑的心腹。现下傻姑远在西域,我又抄?傻姑的老巢,易三?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我从西域回来之前,她应该不会轻举妄动。这条线我暂且留着,回来再动他们。”
贾珂在心里连着叫了王云梦这么多声“傻姑”,大感神清气?爽,当下点了点头,随意道:“也是。她毕竟是个女人,哪能随便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别人。不过有人瞧见她和你站在一起说话,想是在向你买竹器。我跟你说说她的长相,你看你有没有印象。”
绿竹翁道:“好,大人说吧!不过这人年纪大?,就容易忘事,大人姑且一说,也别抱多大希望,我也不知道,我对这人有没有印象。”
贾珂点了点头,说道:“她约莫三十四五岁年纪,大概这么高——”他比划?一下,继续道:“体形不胖不瘦,生?一张丰腴的鹅蛋脸,皮肤黄而油润,眼睛很大,眼角微微上挑,看上去十分精明。”
绿竹翁想了片刻,说道:“大人说的这人,我确实有点儿印象,依稀记得她从我这里买过几幅我画的竹子,还有几个我做的竹筐。不过我这人素来不关心别人叫什么名字,只要人家给?够?钱,我就把东西卖给?他们。所?以大人提起‘三?娘’,我真没什么印象。”
贾珂心道:“几幅竹子?几样竹筐?这老头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次见面,给?别人瞧见?。他现在还不能撕下脸面,说自己和易三?娘是同伙,那么他一定会一共见过几次面和最后一次见面上,跟我说实话的。”当下“嗯”?一声,问道:“她一共来过几次?”
绿竹翁摸了几下手?边的竹桌,说道:“她一共来过几次?这我可记不清?。”
在撒谎一道上,贾珂自称第二,只怕没人敢自称第一,他瞧见绿竹翁用手摸桌子,便知道他这是心慌意乱之下,无意识地安慰自己,听到绿竹翁重复自己的话,便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想出谎言拖延时间。
贾珂心想:“这老头果然是个新手!”随即眼睛一亮,仿佛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似的,问道:“你记不清楚??看来她来过很多次了。”
绿竹翁咳嗽几声,然后道:“也不算多。只是我对她印象不深,所?以记不太清?。”
贾珂皱眉道:“你记不清准确的次数,那她大概来过几次,你总该记得吧!”
绿竹翁道:“嗯,大概七八次吧。”
贾珂道:“七八次?那她上次过来,是什么时候?”
绿竹翁道:“好像是十天前的事吧。我记得那时她从我这里买了一张竹席,还跟我闲聊几句,说是她家里有人要出远门,这个时候,早晚冷,中午热,她把这张竹席铺在车里,中午火辣辣的太阳照下来了,他们也能凉快一点儿。”
贾珂心道:“怜花他们是在九天前走的,她买的这张竹席——”言念及此,心中打?个突,寻思:“易三?娘是傻姑面前最得用的人,傻姑离开洛阳以后,谁还管得?她?假如她要和任我行联系,那她大可以等?傻姑离开,再和任我行联系,也不必提心吊胆,担心在洛阳的傻姑会发现她的秘密。
为什么她非要赶在傻姑离开之前,来这里找这老头呢?换句话说,为什么她宁可身份暴露,也要提前一天,来找这老头呢?易三?娘给?傻姑处理见不得光的事情,傻姑去找柴玉关报仇,当然算是见不得光的事情,洛阳和西域相距这么远,傻姑又安排染香算计我和怜花,少?不得要提前在路上安插许多手?下,以便她人在前赴西域的路上,也可以及时收到中原的消息。
不好,不好!假如易三?娘参与其中,那她一定对这些手?下的位置了如指掌,也就是说,她一定对王云梦的整个行程?如指掌。她知道王云梦会走哪一条路,假如她要对王云梦不利,她完全可以集齐人手,在路上设下埋伏,等?王云梦过来。王云梦的武功再高,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她早一天去找绿竹翁,把这件事告诉他,就可以早一天让绿竹翁将消息传将出去,方便任我行集齐人手,去半途上埋伏。”
贾珂越想越是心惊,王云梦已经离开洛阳九天了,谁知她现在走到哪里??
他务须想个办法,要么让王云梦知道,她的行踪已经在别人的掌控之中了,她若是想要不惊动柴玉关,偷偷摸摸地到达西域,那么她必须改变路线,要么让任我行的亲信,放弃对王云梦埋伏。
可是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办法吗?
这些推想说来话长,在贾珂心中,只刹那之间,便即明白。他手?心一片冰凉,不动声色地皱了眉头,说道:“十天前?还真是好久以前的事?。罢了,哪天你再看到她,记得告诉余大人。”说着掉转身子,扬长而去,众官兵跟着走了。
绿竹翁瞧着他们的背影在竹林中隐没,过得片刻,转身回?右边小舍。舍中桌椅几榻皆是竹制,墙上挂着一幅墨竹,高低错落,墨汁淋漓,颇有森森之意,几上放着一把瑶琴,一只洞箫,还有一把陶茶壶和一个陶茶杯。
绿竹翁走到柜前,拿出笔墨纸砚,放在几上。他提起毛笔,在纸上写?两笔,似乎是一个字,突然间想到什么,笔尖一顿,随即在纸上草草几笔,画出几根竹子。
贾珂离开小巷,心中便已有?主意。
他回到府衙,写?一道六百里加急的书信给?亲兵头目,让他把这封书信送回杭州,亲手交给小鱼儿。然后对余知府道:“如今我岳母不在洛阳,这件案子没法继续审下去,但是不把这件案子?结?,咱们也没法向皇上交差。
余知府,我岳母这些手?下,还有我带来的染香,她也是我岳母的手?下,你先把他们关进大牢吧。我岳母这两家妓院,还有这两处宅第,都贴上封条,不许任何人进出。等?我找到我岳母,咱们再继续审理此案。”
贾珂提出的这个办法,本就是审理案子常用的手?段,余知府也不觉惊讶,当即含笑答应,亲笔写?一道文书,命下属拿着这道文书,将这些和王云梦相关的人通通送入大牢。然后在洛阳最大的酒楼设下酒宴,给?贾珂接风洗尘。
贾珂借着换衣服的功夫,和霍东换了身份。霍东代替贾珂去酒楼赴宴,贾珂则回到先前租的那栋宅子,查点从王云梦的几间密室里搬来的物品,一件件地记在单上。
王云梦早在少年时候,就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绝色佳人,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勋贵富豪拜服在她的石榴裙下。这些人物想要追求她,自然是珠宝珍玩,不计其数地捧到她面前,能被她放到藏宝库里的东西,也都是万里挑一的佳品。
贾珂事先准备?三?十几只大木箱,他拿起一样物品,记在单上后,就放回木箱,然后又拿起第二样物品。这时他拿起一只翡翠雕成的玉马,在单上写下“翡翠玉马一只”,将翡翠玉马放进箱中,然后拿起一只木盒。
这只木盒很小,只有手?心大小,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贾珂掀开木盒,登时晶光璀璨,耀眼生花,原来盒中放着一枚紫金戒指,上面镶嵌?六颗粉色钻石。他从没想过会在这里看到这枚戒指,一时之间,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伸手?拿起这枚戒指,触手之处,一片冰冷坚硬,方才相信这是王怜花的戒指。
贾珂心头发颤,暗道:“这枚戒指怎么会在这里?”随即想起王怜花中?王云梦的算计,现在只是一个无知无觉的活死人,王云梦要从他手?指上取下这枚戒指,王怜花压根儿阻止不?,心下登时安定:“是了,王云梦不愿怜花和我在一起,就把他的戒指摘?下来。”
贾珂将王怜花的戒指戴在自己右手无名指上,手?指凑到嘴边,在一颗钻石上亲了一口,然后将手?放回桌上。他借着灯光,欣赏一会儿戒指,觉得有些别扭,于是取下戒指,放在桌上,然后解下脖子上的细绳。
现在贾珂扮做别人,手?上自然不能戴着贾珂的戒指,他到洛阳之前,就取下自己的戒指,用细绳系在脖子上。这时他将王怜花的戒指也用细绳穿起来,重新系在脖子上,两枚戒指滑进?里衣,在胸口相遇,发出叮珰轻响。他不由得心中一涩,伸手捂住胸口,感到手下有轻微凸起,正是那两枚戒指,叠在一起,就好像两颗小小的心脏似的,暗道:“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