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僵立原地?,眼?角间瞥见王云梦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那张两页薄薄的纸笺,正是自己给贾珂写的与玉像匹配的故事?,又见她?一?双妙目盯着那两页纸,似乎是在阅读上面的文字,心中不由?又羞又恼,又气又急。
他雕这三十二座玉像,本就是想着他不在贾珂身边的这几十天里,贾珂可以看?这三十二座玉雕,来缓解对?他的相思?之苦,纸笺上写的故事?不仅十分香艳露骨,并且好多动作,都是他和贾珂从前做过的,哪能被?外人看?见?
王怜花心中虽有千万个不情愿,苦于不能说话,也不能走?动,甚至一?双眼?也只能木愣愣地?望着前方,不由?自主,如何能去制止王云梦,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我在上面写的是王小花和贾小珂,可不是王怜花和贾珂,并不算是写了我和贾珂的私事?,被?她?看?见,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这怎会不是大事??他越想越焦躁,愈发思?念起贾珂来,恨不得贾珂立刻出现在面前,夺走?王云梦手中的那两页纸,还要将他从王云梦手中救出来。后面这件事?当然?是重中之重,等贾珂救出他了,他就要在贾珂的肩头重重地?咬上一?口,问他怎会去了这么久,不知道他还在家里等他么!
这样一?想,心下?渐渐坦然?,正自琢磨应该如何挣脱王云梦这“迷魂摄心催梦大法”,却见王云梦霍然?站起,向门口走?去。
王怜花见她?两手空空,既没拿纸笺,也没拿玉雕,更没拿锦囊,只道王云梦已经对?玉雕和纸笺失了兴趣,不由?松了一?口气。
王云梦关上屋门,然?后转过身,走?到窗前,关上窗子。霎时之间,书房里寂静无声,王怜花只觉一?颗心怦怦乱跳,似乎连自己的心跳声音也听见了,他有些紧张,不知道王云梦这是要做什么,不知不觉间,他已将贾珂的名字,在心中默念了二十七遍,仿佛等他念到多少遍以后,贾珂就会回来了。
只见王云梦走?到沙发旁边,俯身拿起那座拳头大小的玉雕,连着那两页薄薄的纸笺,一?并放回那只粉色的锦囊中。
王怜花心下?惊奇,暗道:“她?怎会这样好心,帮我把玉雕和纸笺放回锦囊中去?”想到这里,心中突然?间生出一?阵恐惧之意,认定王云梦绝不会无缘无故去做这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好事?,其中一?定大有深意。
王云梦系好这只粉色锦囊的囊口,左手握着锦囊,举到肩膀的高度,向这锦囊微微一?笑?,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王怜花正觉不安,就见王云梦突然?将手中的锦囊,重重地?扔到地?上,只听砰嘭声响,锦囊落在地?上,囊中的玉雕登时破裂。
王怜花心中大痛,就好像心脏被?锥子捅了一?下?似的,暗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帮我玉雕和纸笺放回锦囊中去,绝没有安半点好心!”
王云梦却觉不够,她?从木盒中拿出七八只锦囊,高高举起,重重扔到地?上,扔完这七八只锦囊,又去拿余下?的锦囊。
但听得书房中砰嘭之声连绵不绝,不过须臾,地?上便堆满了五颜六色的锦囊,木盒中已是空空的,一?只锦囊都没有剩下?。
王云梦俯下?身去,随便拿起几只锦囊,轻轻一?捏,捏到一?堆玉石碎片,知道地?上这些锦囊中的玉雕,都已变为碎片了,这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
王怜花的心也随着这三十二座玉雕一?起变为了碎片。他身不能动,只能用眼?角去瞥这满地?的锦囊,刹那之间,心中转过千百种念头,从他这十几天来,如何苦思?冥想,终于想出这三十二座绝不相同的玉雕和背后的故事?;
到他用刻刀在玉石上一?下?下?雕刻出具体的模样时,脑子里想的全是关于贾珂看?到他这些玉雕以后,会是什么反应,有时想不出了,就去找贾珂,坐在他的腿上,搂住他的脖颈,要他照着自己的话,做出相应的表情来,激动,高兴,想念,情动……什么表情都有;
再到他好几次雕成玉雕后,情动得不能自已,于是去找贾珂。有时贾珂在家里,那自然?十分方便。有时贾珂在府衙,那他要么扮成卫兵,混进府衙,来到贾珂用来办公的书房,将门一?关,然?后趴在贾珂的桌上,叫他不要看?公文,快来看?自己;
要么身穿黑衣,脸蒙黑布,扮成刺客,翻|墙跃进府衙,直奔贾珂用来办公的书房,从窗子跳进书房,然?后坐到贾珂怀里,咬住他的喉咙,问他要死要活,他咯咯笑?着说要活,自己笑?嘻嘻地?解开他的腰带,说既然?想要活命,还不快快交上买命财?……
这十几天的种种经历,就这样清清楚楚地?在王怜花脑海中一?晃而过。他明?明?连眼?睛都没法闭上,眼?珠也一?直盯着前方的虚空,可是他却突然?觉得眼?睛胀胀的,热热的,只觉自己的魂魄离开了躯壳,慢慢走?到这三十二个锦囊旁边,伸手将它?们一?一?捡了起来,然?后重新放回那只木盒里。
但随即他又清醒过来,那三十二个锦囊仍旧散在地?上,木盒里仍旧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心里好恨,为什么别人的母亲都那般温柔慈爱,只有他的母亲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伤害他?他已经对?她?再不抱任何希望了,为什么连这最后的一?点小小的幻想,她?也要狠心毁掉?
王怜花心中一?阵冰冷,一?阵沸热,这激荡的心情,却与少林派的禅功讲究的“返照空明?,物我两忘”截然?相反。他只觉一?团气息塞在胸间,无法运转,手脚渐渐冰冷,竟是走?火入魔了。他内力越是深厚,来势就越是凶险,不过须臾,他便眼?前忽黑,喉头微甜,一?口鲜血就要喷出来,意识却渐渐昏沉。
就在这心智一?般昏迷,一?半清醒之际,猛然?间听得王云梦微微一?笑?,说道:“花儿,你说贾珂回来以后,看?到这一?地?锦囊,会不会认为,你这是见他因为一?点小事?,就愤而离开,半点也不把你放在眼?里,不由?得勃然?大怒,就将这些锦囊一?并扔到了地?上?你说他看?到你做的这些事?情以后,会不会对?你心灰意冷,不要你了?”
王怜花听到“贾珂”二字,登时心头大震,好似从梦中惊醒,连忙镇慑心神,在心中默念少林派的内功心法。
王云梦这几句话说的虽然?恶毒,王怜花却半点也不放在心上,他虽然?生性多疑,可是有一?件事?,他永远也不会怀疑,就是贾珂是真心爱他,生死不渝。
这时候他这般泰然?自若,不以王云梦的话喜,不以王云梦的话悲,正好契合了少林派禅功讲究的“返照空明?,物我两忘”,很快便寂然?宁静,心神若有意,若无意,已至对?外界事?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境界。
王云梦当然?不知道王怜花这时候神智清明?,站在一?旁,将她?做的每一?件事?,都看?得清清楚楚,否则她?还要王怜花帮她?对?付柴玉关,绝不会现在就露出狰狞的面目来。
她?自己心中不快活,便不想看?别人过得快活,尤其这个别人,是柴玉关的儿子。因此这几句话说完,她?心中只觉说不出的得意,抬脚在地?上一?扫,将满地?的锦囊,尽数扫进沙发下?面,合上木盒的盒盖,然?后牵着王怜花的手,领他离开书房,去了卧室。
到得卧室,王云梦将屋门关上,在屋中翻来翻去,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王怜花大为诧异,暗道:“她?这是在做什么?”
王云梦走?到衣柜前面,打开柜门,翻了几下?,突然?间“咦”了一?声,拿出一?件粉色女衫来。
她?看?着这件粉色女衫,秀眉微蹙,脸上一?闪而过诧异之意,自言自语道:“这是谁的衣服?”突然?冷笑?一?声,说道:“难不成他俩谁在外面偷偷养女人了?我就知道,什么‘海枯石烂,至死不渝’,不过是糊弄人的瞎话罢了。”
王怜花现在视王云梦为天下?第一?可恨之人,打定主意,等自己恢复自由?了,就和王云梦断绝关系,再不相见,倘若她?还恬不知耻地?凑上来,自己就把她?赶走?。
他既已决定把王云梦当作一?个今生都不会来往的陌生人,此刻瞧见王云梦翻出他假扮王姑娘时穿的衣服,心中自然?半点感觉都没有。待听出王云梦语气中大有怨恨之意,他心念一?转,便即猜到,当年柴玉关也曾跟王云梦说过类似的情话。
王怜花想到这里,忍不住一?声冷笑?,暗道:“呸!这八个字是贾珂说给我听的,除了我和贾珂以外,这世上再没有人配用这八个字了!哼,这八个字中的任何一?个字,从柴玉关口中说出来,都是脏了别人的耳朵!你从贾珂说给我听的这八个字上,想到了自己,哈哈,真是可笑?!凭你也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