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灯落到地上,室中忽的暗了,眼前这人的面貌也隐在朦胧之中,看不清晰,只见他的左腿本就在轻轻发抖,给这忽明忽暗的灯火一照,愈发像一条刚从冬眠中苏醒的白蛇,好像没有骨头似的,想怎么纠缠,就怎么纠缠,连落下来的白色水珠都是活的,仿佛蛇信一样,肆无忌惮的游来游去。
贾珂甫一看见这人的脸庞,只觉脑中一阵轰鸣,不由得心烦意乱,惊慌失措,不愿相信面前这人是王怜花。哪怕这人的吟声和王怜花的吟声一模一样,这人的面貌也和王怜花的面貌一模一样,但是王怜花不应该待在客栈里吗?他怎么会来琅嬛玉|洞,还在这里做这种事?难道他以为这样做,自己会感到惊喜吗?他怎么会是这种人?
待听到“当”的一声,贾珂竟犹如遇到大赦,心道:“不好,这四周都是木柜,要是着火可就糟了。我先捡起这盏灯,再想其他的事。”
他俯身拿起地上的铜灯,还未站起身,忽觉劲风扑面,随即给一个柔软的身子推得撞向地面,咚的一声响,贾珂后脑嗑向地面,只觉眼前金星乱冒,天旋地转,忍不住痛哼一声,突然之间,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抚摸他的后脑,低声道:“摔痛了吗?”
贾珂只觉他手上皮肤烫的惊人,也察觉到不对,满腔的惊疑不定,困惑不解,刹那间化为乌有,不由得大为担心。他伸手将王怜花抱住,王怜花闷哼一声,在他怀里来回揉擦,又去亲吻他的嘴唇,急促道:“贾珂,抱我,你快抱我!”
原来当时“花无缺”身上药效难当,终于向王怜花爬过来,伸手想要解开他的衣裳,王怜花虽然中了“阴阳和合散”,浑身燥热难当,意识渐渐模糊,眼前又是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听到“花无缺”的手伸过来时带起的风声,闻声辨位,一下抓住“花无缺”的手,又一摸他的手指,登时发现这人不是贾珂。
王怜花醒过来后,便发现自己的种种异常,猜出自己这是中了什么药,心想:“如今这世道果然变了,不仅女人会被男人下药,连男人也会被男人下药,可叹啊可叹!”虽然他内力暂时被人封住,心下却半点不惊慌,假装自己将那人认成了贾珂,一面叫出贾珂的名字,声音中满是柔情蜜意,一面手上用力,将他拉到近前,然后一手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向他伸过去。
“花无缺”神智虽乱,但他仍然记得面前这人是个男人,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由大为踌躇,这时感到王怜花握住自己的手,只觉他手指修长柔软,掌心柔腻光滑,虽然比寻常女子的手掌大上许多,却比寻常女子的手掌更觉柔若无骨,不由心中稍宽,暗道:“反正这里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我就把他当成女人好了。嗯,就把他当成他妈妈好了。”
“花无缺”想到这里,脑海中登时浮现王云梦微笑时的神光离合,蹙眉时的楚楚动人,不觉心神飘荡,突然之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直冲上脑海,他长声惨呼,剧痛难当,登时晕倒在王怜花身旁。
王怜花见他痛昏过去,冷冷一笑,收回了手,又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拽了起来,然后狠狠砸向地面。做完这些,他只觉身上愈发热得难忍,便没有检查地上的人是死是活,将他一脚踹开,强忍着身上的烦躁炽热,爬到一旁的过道上。
待看不见那人了,王怜花这才长长的吁出口气,只觉浑身酸软,欲念成狂,颤巍巍地站起来,差点便要摔倒,伸手按住一旁的木柜,模模糊糊中,正好摸到“琅嬛玉|洞”四个字。
突然间,他心中如电光石火般的一闪:“琅嬛玉|洞?这里是王语嫣家里的藏书之地!这人带我来这里,是要贾珂撞见我和他做这种事!”想到这里,心头顿时涌起一阵后怕,若非他身上太过难受,定要将那人剥皮抽筋,挫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
忽的心中又是一动,暗道:“客栈里的那人武功好高,我虽然看不见这人的模样,但他的手显然是年轻人的手。他这般年轻,怎么会有那么高的武功?难道他们不是一个人?”想到这里,再看眼前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心下略感惊慌,心念一转,拉开柜门,将里面的书取出来,分散到其他柜子中,然后用缩骨功缩成一团,钻进了柜子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呀的一声房门打开的声响,王怜花本来脑中一阵糊涂,听到这声音,强忍着燥意,在自己的手臂上抓了一把,剧痛之下,总算清醒过来。他屏息凝神,顺着门缝看去,就见淡淡的烛光自门缝透进来,然后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他都这样了,你居然让他跑了?”声音中满是不敢置信,很快眼前又变回一团黑暗。
王怜花等了许久,见不再有人回来,这才颤巍巍地从柜子中爬出来,之后便靠在柜子上,安心等待贾珂过来。只是这药效太过猛烈,他迷迷糊糊间,居然没有听到开门声,直到贾珂走到面前,他觉得眼前亮堂起来,才发现有人过来了。
他连忙侧头,向灯光看去,淡淡的灯光之下,只见贾珂站在他面前,脸上神色惊疑不定,他一颗心怦怦猛跳,脑海中一阵糊涂,只想将自己揉进贾珂的怀里,其他的事情一概想不起来了。
贾珂只觉王怜花宛若一条白蛇,全身犹似没了骨头一般,不住地在自己身上缠来缠去,其实王怜花平时便极尽热情,很是奔放,但是像现在这般忘乎所以,近乎疯魔,却还是头一遭。
贾珂看王怜花这样,哪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抱着王怜花火热的身子,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本就心猿意马,偏王怜花不断地吻他,一时把持不定,吻住他的嘴,手也向下伸去。
忽听得门外一个女子声音轻轻地道:“贾公子,怎么样了?”是王语嫣的声音。
贾珂一愣,终于想起他们现在身在何处,定了定神,暗自有些惭愧,说道:“王姑娘,你在外面等一会儿,我马上出来。”说完这话,他收回手,王怜花很不满地“唔”的一声,去抓他的手,贾珂安慰道:“怜花,一会儿我就抱你。”
王怜花甫一见到贾珂,心中一宽,登时心神迷乱,药效再也无法遏制,他早忘了这里是哪里,只知道贾珂正在抱着他,他紧紧搂住贾珂的头颈,在他脸颊上细细亲吻,说道:“不,我要你现在抱我!”
贾珂柔声道:“好,好,现在就抱你。”嘴上虽然这样说,手上做的却是截然相反的事情。
他坐起身来,灯光照射之下,只见王怜花双颊红晕,目光迷离,轻咬嘴唇,满脸尽是迷醉的渴望,身上的锦袍不像是袍子,倒像是一条漏风的披风,还是一条湿漉漉、脏兮兮的披风。
他取下腰带,将王怜花身上的锦袍系好,想了想,又取下头上的大箬笠,戴在王怜花的头上,然后抱着王怜花站起身来,走到他丢在地上的那几件衣服前面,一手抱着王怜花,一手捡起这几件衣服。他先用衣服擦净地上的痕迹,再将衣服团起来,放到王怜花的怀里,找了一圈,始终没有找到王怜花的靴子,只得放弃靴子,抱着王怜花离开暗室。
王语嫣站在外面,正等得心焦,便在此时,暗门从里面被人推开,王语嫣后退一步,朦胧中隐约看见贾珂的脸庞,不由松了口气,嫣然一笑,说道:“谢天谢地,你总算出来了。”
王语嫣话语声中,只见贾珂自暗室中走出来,手中横抱着一个男子,那男子缩在贾珂怀里,手臂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在他怀里不住的扭动,身上只穿着一件皱巴巴、湿漉漉的宝蓝色锦袍,露出了雪白的手臂、小腿和双足,头上戴着一顶大箬笠,遮住了面容。
王语嫣大吃一惊,叫道:“贾公子,这……这是什么人啊!他怎么待在琅嬛玉|洞里?又怎么……怎么是这副模样?”说到最后,脸上不由红了。
贾珂本想专心和王语嫣说话,但是王怜花犹如一条活鱼一般,在他怀里活泼地动来动去,他得使出十二分的力气,才不叫王怜花挣脱出他的臂弯,摔到地上。他一面双臂用力,将王怜花抱得更紧,一面伸伸舌头,说道:“你看我将他抱得这样紧,就该知道,这人除了我老婆,再不会是别人了。”
王语嫣一呆,道:“这是王公子?”她瞧瞧王怜花,又瞧瞧暗室的入口,不禁疑心王怜花假借不舒服之名和他们分开,在他们去曼陀山庄之时,他直奔琅嬛玉|洞,好将藏书偷走,问道:“他不是身子不舒服么,怎么会在这里?”
贾珂看出她目光之中流露出的怀疑神色,却只做不知,叹道:“我也不知道,刚刚我走进暗室,听得声音十分熟悉,循声找了过去,就看见怜花神志不清地坐在地上。我看他八成是中毒了,只是不知道他是先中的毒,还是先给人带到了这里。王姑娘,这里有没有一间安静的房间,我想借用一下,好将怜花身上的毒药除干净。”
王语嫣瞧不见王怜花的脸庞,只瞧见他缩在贾珂怀里不断扭动,口中无法抑制地发出唔唔嗯嗯之声,她于男欢女爱之事一窍不通,心想王怜花一定中了一种极为可怕的毒药,才会这般痛苦,当下放下疑虑,说道:“旁边那座小楼就是休息用的,有时候我看书晚了,就会在这里住下。贾公子,你跟我来。”
贾珂知道王怜花没法再等,正发愁该在哪里帮他解毒,这里不是家里,要他在地上解毒,他委实不太乐意,听了王语嫣的话,他心中欢喜,说道:“好姑娘,多谢你了!”说完这话,他就感到肩头一阵剧痛,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原来王怜花迷迷糊糊中,听到贾珂说什么“好姑娘”,虽然没听见前因后果,也不知道他是对谁说的,王怜花仍是心头大怒,张口咬了上去。他这时神智迷乱,无法控制自己,这一口咬的很重,贾珂肩头登时鲜血迸流,王怜花尝到血味,便亲吻起他的伤口,口中唔唔嗯嗯,连连轻哼,说不尽的柔情蜜意。
贾珂见他刚刚狠咬自己一口,转头又亲吻起来,当真哭笑不得,但是这一口实在很疼,若是可以,他可不想再挨第二口,当即加快脚步。三人走出小楼,王语嫣一面走,一面道:“贾公子,卧室都在二楼,你看你……”
贾珂截断她的话,说道:“王姑娘,怜花身上的毒等不了了,我须得先帮他除净毒药。你那丫鬟,还有船上那两个船工,他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吩咐他们将琅嬛玉|洞中的武学典籍搬出来,你会武功,他们不是你的对手,只要小心一些,他们不敢见财起意,抢船逃跑的。”
王语嫣微笑道:“贾公子,你放心吧,等你们解完毒了,这里的藏书,说不定我已经尽数搬出来了。”
贾珂不再多说,抱着王怜花飞身而起,从二楼的一扇窗户进去,寻了一间卧室,将屋门关上,然后将王怜花扔到床上。
王怜花迷迷糊糊中,突然感到身上一冷,睁开眼来,见贾珂站在床前,便颤巍巍地扑了过去。贾珂见王怜花向自己扑来,忙伸手将他抱在怀中。
贾珂脱掉两人的衣服,又将王怜花头上的大箬笠放到一边,然后伸手轻轻一推王怜花的肩头。
王怜花顺势倒在床上,他浑身上下,滚烫难当,床单反倒是凉的,忍不住呼了口气,抓住自己,宛若一朵雪白的昙花,突然绽放了,沾着露水的雪白花瓣肆无忌惮地伸展着,伸展成不可思议的形态,他咬着嘴唇,向贾珂一笑,说道:“贾珂,你来抱我!”
贾珂难以自己,将他搂在怀中,瞬息间两人已经缠在一起,神游物外,所幸贾珂心存一丝清明,一直用嘴唇封住王怜花的嘴唇,省得他的声音太大,让外人听见。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贾珂听得王怜花在怀里轻声呼唤他的名字,声音不似先前那般缠绵婉转,听起来又平静,又满足,知道王怜花中的春|药的药效渐消,便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两下,问道:“怎么样了?”
王怜花嘴唇凑到贾珂的耳边,怯生生地道:“我还想要你。”。
贾珂见他还有闲情假装羞涩,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哈哈一笑,说道:“好啊,等咱们回到客栈,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现在可不行,咱们该走了。”
王怜花笑嘻嘻地躺回贾珂怀里,游目四顾,见屋里的陈设家俱很是陌生,略一回忆,也想不起先前发生了什么事,问道:“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