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缺”听了这话,愈发不明白了,说道:“祖师爷,虽然我和王怜花没什么来往,但我偷听过他母亲和身边的侍女的聊天,她说贾珂将她儿子迷得神魂颠倒,连他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更不用说她这个母亲了。她本以为这世上男人都不可靠,但是自己的儿子总不会背叛自己,没想到她这辈子竟然栽在了两个男人身上,她非要他们付出代价。在王怜花的心里,他的母亲都比不过贾珂,他怎么会帮我对付贾珂?”
祖师爷道:“不错,他为贾珂神魂颠倒,所以他不会帮你对付贾珂,但也正因为他为贾珂神魂颠倒,所以不得不帮你对付贾珂。”
说完这话,他将蜡烛放在旁边的柜子上,双手互握,放在背后,继续道:“王怜花十分骄傲自负,又喜欢撒谎骗人。他知道王云梦和贾珂关系不好,见王云梦背着贾珂,偷偷送信给他,就向贾珂装可怜,好自己留在客栈,不和贾珂去曼陀山庄。他绝不是不信任贾珂,只是想着这件事他自己就能解决,何必让贾珂知道,平添几分烦恼。
区区一件小事,他都要欺骗贾珂,何况是他被人睡了这种大事了。他便是这样的人,只要他能将一件事隐瞒过去,那么这件事就相当于没有发生。嘿,以他的性格,到时他非但不敢自己将这件事告诉贾珂,倘若有人要将这件事告诉贾珂,我想啊,只要能阻止这个人,无论什么事情,他都愿意去做的。
所以我特意将你们带到这里,过不了多久,贾珂就要过来了,他害怕贾珂发现这件事,只能跟你一起离开。你再在船上告诉他,倘若他敢伤你一根手指,就会有人将这件事告诉贾珂,他岂不就任你摆布了?只要你手段高明,他嘴里的毒牙,未必就不能落在贾珂的脖子上。”
“花无缺”经祖师爷这么一提,脑海中登时浮现了王怜花对他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的模样,暗道:“到时候……到时候只怕我把鞋子扔到他的脸上,他也不敢皱一下眉毛!”登时飘飘然起来,心中说不出的得意。但是转念想到王怜花是个男人,人就落了下来,苦笑道:“弟子听了祖师爷的妙计,心中自是万分的佩服,只是……只是……他是个男人,弟子实在做不下去。”
他何止是做不下去,其实他一想到两个男人在一起亲热,就不由毛骨悚然,恶心的快要吐了。虽然他痛恨贾珂夺走了他的一切,但是眼下邀月和怜星下落不明,移花宫已经落入他的手里,纵使贾珂要指证他是采花贼,可是移花宫本就是歪魔邪道,他当采花贼总胜过邀月当杀人魔,他在江湖上的名声虽然没了,但是移花宫仍然是他的,他何必为了这一点小小的痛恨,就委屈自己睡男人呢。
祖师爷微微一笑,道:“无妨,我早料到你会这样,所以特意为你准备了一样东西。”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只小瓶,打开瓶塞,将瓶子倒扣,倒出六粒药丸。
“花无缺”还没来得及看见这药丸长什么模样,便听得嗤的两声,一物破空飞至,撞在他两片嘴唇之间,飞进了他的嘴里,入口而化,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来。
“花无缺”大吃一惊,颤声道:“祖师爷,这是什么东西?”
祖师爷将小瓶放进怀里,说道:“我给你和王怜花各喂了三粒‘阴阳和合丹’,服食之后,若不与人颠鸾倒凤,就得肌肤寸裂,七孔流血而死。这种丹药只需一粒就能奏效,你们吃了三粒,别说你面前的是个男人,就是一头猪,一条蛇,你也会控制不住。”
说完这话,嘿然一笑,又道:“其实这主意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贾珂想出来的,我也是昨晚听了他讲的故事,觉得此计甚妙,才连夜去了药店,买齐药材,配了这一副药。贾珂过来之前,我会再回来找你的,这段时间里,你就尽情享受吧。”
说完这话,祖师爷衣袍轻拂,“花无缺”便倒在王怜花身旁,祖师爷又吹灭蜡烛,伸出手,遥遥一点,只听嗤的一声,王怜花的睡穴解开,即刻醒转过来。
王怜花睁开眼来,见漆黑一团,不知身在何处,一运内力,便发现经脉堵塞,显是给人点住穴道,将内力暂时封住了。他将昏迷前的情景,仔仔细细的回想一遍,还未想完,忽觉一股热气自丹田之中涌上来,登时双目喷火,渴望如狂,整个人犹如在蒸笼中为人蒸烤,没一处不热得滚烫,说不出的想念贾珂。
就在这时,忽听得耳旁粗重的喘息声,黑暗之中,似乎有个人颤颤巍巍地爬到他面前。王怜花听着风声,抓住这人伸过来的手,低声道:“贾珂?”
曼陀山庄之中,贾珂和王语嫣循着那僧人二人的足迹,过不多时,便找到他们,只见一个青年公子站在这僧人右手边,身着一件青衫,侧脸对着他们,模样斯文清秀,果然就是段誉。在他们面前,站着一个中年妇人,模样甚美,只是嘴角下撇,看着很是凶悍。
王语嫣凑到贾珂耳边,低声道:“这是秋姑姑。”
秋姑姑拔出长剑,剑身抖动,嗡嗡作响,剑尖指在那僧人的鼻尖,相距不过数寸,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干吗到我们曼陀山庄来?”
那僧人被剑尖指着,却不闪不避,双手合十,微笑道:“小僧与慕容老先生是知己好友,多年前曾与慕容老先生有约,要取得一门我和他都没见过的武功的心法图谱,送与他一观。小僧知道他的尸骨不葬在此处,但小僧去不得他真正的埋骨之处,只得将这门武功的心法送到燕子坞参合庄,也算践行当年许下的诺言了。”
秋姑姑初闻这僧人和慕容老先生是知己好友,便想往地上吐口唾沫,以示王家和慕容家毫无瓜葛,你这大和尚要去找参合庄,只管在太湖上找,我们曼陀山庄可不知道参合庄在哪里。这口唾沫正要吐出来,却听到这僧人说他找来了一门他和慕容博都没见过的武功,不由得好奇心起,哼了一声,问道:“你这大和尚找到了什么武功?”
她咄咄逼人,很不客气,那僧人却仍是心平气和地道:“小僧带来的,是一门极为神奇的武功,名叫‘北冥神功’。”
王语嫣心想:“我还是首次听到‘北冥神功’这名字,真想见识一二。”
贾珂却大吃一惊,看向段誉,心想:“当年我和怜花去无量山下的琅嬛福地,本是想要拿走李秋水留在那里的武功卷轴,却不想那武功卷轴早被人拿走了。怜花和那座玉像模样相仿,倘若当时段誉就见过玉像了,他见到怜花之时,绝不会这样淡定自若,可见藏在蒲团下面的武功卷轴绝不是他拿走的。这倒奇了,他是从哪里学会这门功夫的?”
秋姑姑道:“这是什么功夫,我怎的从没听说过,很厉害吗?这功夫的图谱心法在哪里?你先拿来给我瞧瞧,不然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
那僧人指着段誉,说道:“这位段公子心里,记着‘北冥神功’运行的心法,我带了他人来,便相当于带心法来了。”
贾珂听到这里,心念一转,嘴唇附到王语嫣耳边,轻轻说了句话,王语嫣秀眉微蹙,犹豫片刻,终于点了点头,两人轻手轻脚离开这里。
秋姑姑上下打量段誉,见他面色苍白,神色很不情愿,冷笑道:“嘿,大和尚,这小白脸一看就是被你捉来的,倘若这‘北冥神功’很厉害,那他怎么会被你捉住?就你这点本事,还想撒谎骗人,我一看就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快滚,快滚,再不走,姑奶奶非剁了你们做花肥!”
那僧人道:“小僧岂敢说笑?夫人有没有听说过‘化功大法’?这’化功大法‘名声虽差,却很厉害,而‘北冥神功’还要胜过‘化功大法’几筹,你说这门功夫还不厉害吗?”
秋姑姑听了这话,向段誉瞪了几眼,眼中满是狐疑,问道:“既是如此,那他怎么会被你捉住?”
段誉摇头道:“我被这和尚捉住,是因为我什么武功也不会。这位夫人,你切莫听这和尚信口开河。倘若他真与慕容老先生有约,那他干吗不早点去寻一门新奇的武功,非要等到慕容家家破人亡,死无对证了,再过来纠缠?我看他啊,只是想要去参合庄看一看慕容家有没有留下什么拳经剑谱,更有甚者,他见贵庄和参合庄同在太湖之上,疑心当年朝廷围剿慕容家之时,贵庄得了不少慕容家的收藏,因此连贵庄的主意一起打上了。”
段誉既不知道慕容家的“还施水阁”,也不知道王家的“琅嬛玉|洞”,他甚至连现曼陀山庄和慕容氏有何关系都不知道,其实他这番话只是乱说一通。但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秋姑姑听到段誉这番话,自然而然的想起自家的琅嬛玉|洞,背上登时生出一股寒意,怒道:“你这贼和尚,原来打的是这主意!”说着手中长剑向前刺去。
那僧人右手翻出,疾伸而上,食指弯曲,用力一弹剑身,啪的一声响,长剑断成两截,跟着挥掌向秋姑姑劈去,秋姑姑忽觉一道劲风自面颊擦过,随即面颊火辣辣的,不觉疼痛,却见一团发丝在风中飞舞,或落泥土之上,或与花茎纠缠。
她心下大骇,丢下长剑,伸手一摸脑袋,却摸到了一处光滑的头皮,显然这僧人使的是一门极为奇妙的功夫,虽然没有伤害到她的肢体,却将她的头发削了下来,她越摸越心惊,额头背上都是冷汗,向后退了一步,咚的一声,跌坐在地上。
那僧人笑道:“我原不想动手,不想你这妇人非逼我动手,那我也只好不客气了。这位段公子所言不错,此次我来太湖,一是想去参合庄,将段公子在慕容老先生故居前面焚了,好让慕容老先生知道,我这老朋友不负当年之约,二是想去尊府‘琅嬛玉|洞’观看图书。这一次,我只削掉你的一团头发,下一次就是一片头皮,再下一次,只怕就是你的脑袋了,你带不带我们过去?”
秋姑姑心中害怕之极,手捂断发处,连连点头道:“是,是!我这就带大师父你们过去!”
忽听得一个女子声音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任何男子不请自来,都要斩断双足吗?还敢在这里动手,好大的胆子!”声音娇柔动听,却自有一股威严。
秋姑姑“啊”的一声惊呼,颤声道:“太太!太太您回来了!”
段誉和那僧人转过头来,只见一个不到四十岁年纪的女子走到他们面前,身穿鹅黄绸衫,竟是王夫人,身后跟着一个少女,身穿淡紫绸衫,却是王语嫣。
段誉见王夫人和王语嫣二人的形貌和王怜花极为相似,忍不住惊噫一声,疑心这曼陀山庄是王怜花的母亲王云梦的居所,而面前的二女,一人是王云梦,一人是王怜花的姊妹。
那僧人既已告知秋姑姑自己的目的,这时也不再装相,微微一笑,说道:“原来夫人就是山庄的主人,来的正好,我正担心她找不到路呢!”身形一晃,人已出现在王夫人身侧,左手向她面门劈下。
王语嫣叫道:“好一招‘般若掌’的‘慑伏外道’!妈,他不想杀你,左手是虚招,左肘要撞你锁骨,右掌要斩你腰肋。”
她说“左肘要撞你肋骨”时,那僧人的左肘已经向王夫人肋骨撞去,王夫人侧身闪避,轻飘飘地让开,双手跟着前探,五指如闪电般抓向他的双臂,只听嗤的一声,那僧人横身飞出,双手衣袖在空中飞舞,落入一旁的溪水之中,手臂露出,双臂上各多了长长五道血痕,鲜血淋漓,深可见骨。
秋姑姑大吃一惊,喃喃道:“夫人……夫人什么时候这样厉害了?”
段誉大声叫好,呵呵笑道:“大和尚,你总算碰到对手了!”
王语嫣心道:“贾公子使的这是‘九阴白骨爪’吗?我只闻其名,不知其法,没想到这门功夫竟然毫不逊色于少林派的龙爪手。嗯,其实这门功夫未必多么神通,只是贾公子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这大和尚才会来不及躲开,被他抓个正着。”
原来贾珂见王夫人刚被人杀死,这和尚就来曼陀山庄借阅武功典籍,又想到白飞飞知道曼陀山庄之中,有一个收藏了无数武学典籍的藏书库,名叫“琅嬛玉|洞”,不由疑心这和尚与白飞飞有关,便假扮成王夫人,看看这和尚知不知道王夫人已经死了。不想这和尚直接出手,想要攻他个措手不及,好在他早有防备,才没教这和尚得手。
他嘻嘻一笑,道:“和尚,我这招‘泼血指法’,你喜不喜欢,想不想学?这可是门厉害功夫,用了以后,手臂上的鲜血,便如泼墨一般洒将下来了,不比‘北冥神功’厉害吗?”
其实这僧人的武功极高,拼尽全力,未尝躲不过贾珂这两爪,可惜他过来之前,先找人打听过王夫人的武功深浅,刚刚他见来人是王夫人,知道她武功低微,心情轻松,全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这才吃了大亏。这时他只觉双臂一阵剧痛,深吸一口气,同时挥出两掌,嗤嗤有声,便有两道劲风劈来,锋利如刀。
王语嫣一眼看出这僧人用的是“火焰刀”,但她不知道贾珂都会什么武功,空有头脑,却无用武之地,只能道:“他唯一破绽就在右侧。妈,须得快!”
贾珂双手挥出,中指曲起,按在拇指之上,向这僧人劈来的两道劲风弹去,然后右手向左一带,不知是要做什么。
这僧人见既他不躲开劲风,也不对付自己,反而想办法硬抗劲风,心中好笑,飞身跃去,便要挥出两指,忽觉右面腰肋一阵剧痛,随即听到格格格格之声,数条经脉已然受伤,数根肋骨尽已断裂,咚的一声,摔倒在地。
贾珂双足一点,跃到空中,正好避开劲风,转瞬间,他已经落到僧人面前,伸手点住他身上的穴道。
原来贾珂刚刚看似在使“弹指神通”,用的其实是“白虹掌力”,这“白虹掌力”或曲或直,全凭心意,当真厉害无比,悄无声息间,已袭到这僧人右侧。只不过这门功夫对内力要求极高,原著中李秋水也是八十多岁时才开始修习这门功夫,贾珂的内力自然远远不及李秋水八十多岁时的水准,因此他的“白虹掌力”只能造成气息一时闭塞,不能一击重伤,更别提一击毙命了。
好在他修炼的“神照经”极为神妙,大成以后,平时绵绵密密,浑厚充溢,无论受了多重的伤,不过运行几个周天,伤痛便能好个大半,一旦攻入他人的经脉,登时如潮之涨,似雷之发,瞬息之间,便能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对方全身骨头折碎,因此威力反倒要胜过配合逍遥派内功的“白虹掌力”许多。
王语嫣看得出了神,心道:“不知这是什么功夫,曲直如意,无声无息,对敌时谁能发现,当真了得!有这样的功夫,难怪他和王公子看不上我家的‘琅嬛玉|洞’了。”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奇怪,暗道:“贾公子既然有如此武功,何必偷偷摸摸,直接对这和尚动手不就好了?”
贾珂向瘫坐在地上的秋姑姑斜睨一眼,学着书里王夫人的语气,冷冷地道:“这和尚如此无礼,将他带去厢房,找人给他包扎伤口,别解开他的穴道,一会儿我要亲自审问他。”
秋姑姑早已吓得浑身酸软无力,这时见“王夫人”吩咐她做事,咬牙站起身来,恭声应道:“是!”便将那个昏迷不醒的和尚拖入花林深处,渐行渐远,最后看不见了。
王语嫣忍不住一笑,暗道:“贾公子学我妈还挺像的。”
贾珂又看向段誉,问道:“你和那和尚是一伙的?”
段誉苦笑道:“夫人明鉴,这世上哪有要被焚化的同伙?”
贾珂点点头,道:“嗯,说得有理,那你跟我们说说,你姓甚名谁?为什么会被那和尚抓到这来?那和尚又是什么来历?”
段誉笑道:“小生姓段名誉,大理国人氏。”
贾珂“嗯”了一声,道:“你倒和大理国镇南王之子段誉同名。”
段誉只觉这位“王夫人”的目光极是锐利,他在这两道目光笼罩之下,竟不敢撒谎,说道:“夫人说的镇南王正是家父。”
王语嫣听到这话,登时想起秦南琴说的母亲和镇南王妃的死有关,因此被慕容复要挟一事,忍不住低呼一声,问道:“段公子,从前那位镇南王妃和你是什么关系?”
段誉神色黯然道:“那正是家母。”
王语嫣不免有些愧疚,移开目光,看向脚下生着的几株茶花。
贾珂道:“段公子,大理和苏州相距很远,那和尚既然要来我们家,干吗先去大理抓你?”
段誉也不隐瞒,说道:“那个大和尚叫鸠摩智,是吐蕃国的护国法王,听说他精通佛法,享有盛名,每隔五年,便开坛讲经,西域各地的高僧大德,无不对他赞叹有加。前段时间,他从吐蕃赶赴大理,直奔天龙寺,说他从前来中原游历之时,和一位中原武林的高手结为好友,两人谈论起中原武功,那位朋友对天龙寺的‘六脉神剑’极为推崇,如今他那位朋友已经逝去,他想要以其他门派的高深武功与天龙寺换一份《六脉神剑经》,将其烧于朋友的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