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笑嘻嘻地道:“你当真觉得我教训的好?”
贾珂笑道:“我只恨这三十七针实在太少了,三百七十针还差不多,让他活活痛上一个月,以后视你如蛇蝎,再也不敢去摸你的手。”
王怜花一听这话,知道贾珂其实心里也很在意薛蟠刚刚色眯眯地去抓他的手这件事,心情大为舒畅,嗤笑道:“痛上一个月算什么?哼,我对他做的事,可比你想的要狠上许多。”
他哈哈一笑,得意洋洋地继续道:“我让他一辈子也不能做男人了。”
贾珂眨了眨眼睛,道:“一辈子也不能做男人了?”
王怜花笑道:“就是你想的那样,等到哪天我心情好了,说不定还可以帮他调养一二,不然么,嘿嘿,我敢保证,这世上除了我以外,绝没有第二个人能治好他受的这伤。”
贾珂干笑一声,道:“也就是说,这把正常的男人变成太监的法子,是王公子你自己想出来的了?”
王怜花点了点头,志得意满地道:“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能想出这法子来。”
贾珂忍不住问道:“可是你好端端的,为何会去想这把正常的男人变成太监的法子?”
王怜花干咳一声,避而不答,说道:“我正用针呢,别和我说话,若是一针刺错了地方,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贾珂见王怜花一副心虚之极的模样,哪还不明白他之所以会去想这法子,十有八|九是他某天思考假如自己移情别恋,抛弃了他,他该怎么抢回自己之时,想出来的点子。贾珂不禁生起气来,还觉得某个地方隐隐作痛,恼道:“你……你……”饶是贾珂再能言善辩,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怜花的脸居然红了,说道:“你气什么,反正我能治好你。”
贾珂哼了一声,气恼道:“但我却想淹死你。”
王怜花回头一笑,柔声道:“那你淹死我吧。”
贾珂虽然心中大怒,但是灯光之下,看见王怜花眼波流动,深情脉脉,仍不禁怦然心动。
贾珂正想吻他,王怜花却已经转回了头,继续用针,笑嘻嘻道:“你要用什么淹死我?用水淹死我,未免太俗了些,用酒淹死我,未免会臭烘烘的,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要真淹死我,还是用你的元阳淹死我好了。”
贾珂也脸上一红,好笑道:“到时候你淹死了,我只怕也马上风了。”
王怜花咯咯笑了起来,说道:“不好,居然被你看出我的险恶用心了,我可不就是要你和我一起生,一起死么。”
贾珂哼了一声,咬住他的耳朵,王怜花故意“啊”了一声,惨兮兮道:“好痛!”
贾珂才不理会,继续咬他的耳朵,忽然感到几滴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贾珂一怔,心想:“屋顶漏水了?”忙抬头去看,却见屋顶干干的,半点水渍也没有,又去看王怜花,就见他满头满脸大汗淋漓,他皮肤本来就白,受伤之后愈发白得透明,这时流下这么多汗,居然一点也不难看,倒像一个站在太阳底下不断融化的雪人。
王怜花自己却浑然不觉,仍在给薛宝钗用针,还笑道:“怎么松开我了?难道我的耳朵不好吃吗?”
贾珂大是惊惧,叫道:“怜花,你中毒了?”
王怜花一怔,连忙抬手搭脉。他右手持针,左手闲着,就放在怀里,当然要用左手搭脉,这时抬起左手,王怜花就见自己的左手手背高高肿起,手背皮肤尽呈墨绿,还发出阵阵恶臭,不由脸色一白,将薛宝钗最后三个穴道用金针刺入,然后道:“我中毒了,你放下我!”
贾珂忙抱着他跑到床前,一脚踢开那几把拼成床的椅子,将王怜花放在床上,喂他服了两颗素女丹。
贾珂先吩咐莫管家烧水煎药,然后将王怜花的衣服脱下,又从木箱中取出十二枚细铜片,深吸口气,说道:“我来了。”
王怜花这时已经感到手背处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不由皱起眉头,他见贾珂有点紧张,微笑道:“你都看我做过两次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贾珂叹了口气,说道:“如果现在躺在我面前的人不是你,而是别人,我倒不怕了。唉,当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早知会有今日,我从前就应该拜你为师的。”
王怜花笑道:“你现在拜我为师也不晚,不过么,假如你当真害怕得紧,那我就用枕头盖住脸,你当我是个陌生人,怎样?”
他这般插科打诨,贾珂心中的紧张也少了很多,他默默想着穴道位置,运内力将铜片在王怜花的丹田下中极穴、颈下天突穴、肩头肩井穴等十二处穴道上插下。
王怜花枕在枕头上,悠悠道:“我今天才知道,原来铜片插在穴道上的滋味,竟然这般难受。”
贾珂笑道:“这多半是因为我学艺不精。”说着又拿起小刀,在王怜花的手背上划了一刀。
刀子划破皮肤,本就是一件痛苦之事,而用刀子划破中毒的皮肤,却比平日里用刀子划破皮肤还要痛苦十倍,王怜花只觉一阵钻心之痛涌上心头,差点就要惨叫出来,但是他见贾珂十分紧张,便咬紧牙关,不仅一声没吭,反而向贾珂一笑,以示他一点也不痛。
先前薛姨妈点上了睡穴,薛宝钗自己昏了过去,因此用刀子划破中毒处的皮肤究竟是什么感觉,贾珂半点也不清楚。他原本以为这“绿波香露”有麻痹之效,所以王怜花他们中毒后都没有察觉到异常,这时见王怜花虽然未露疼痛之态,但是面颊肌肉一阵痉挛,不由问道:“是不是很痛?要我点上你的睡穴吗?”
王怜花只觉半个左臂的疼痛愈发剧烈,便仿佛有数十把锯子在他的左臂上锯来锯去,这才知道原来薛宝钗之所以会晕倒,不是因为“绿波香露”有昏迷之效,而是因为她忍受不了这种痛苦,才活活痛晕过去。但他不希望贾珂知道他现在究竟有多痛,深深吸了口气,微笑道:“没事,这样就很好。”
王怜花虽然极力掩饰,但他说话时只能紧咬牙关,才不发出痛呼,因此这句话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的。王怜花说话这般古怪,贾珂哪能发现不了,他心里雪亮,也不点破,一面用手帕擦拭王怜花额上脸上流下来的汗珠,一面询问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他将王怜花说的每一个字都铭记在心,然后伸出手去,点了王怜花的睡穴。
王怜花只好很不情愿地睡了过去。
他睡着的时候,右手仍然紧紧的抓住贾珂,仿佛生怕贾珂会害怕。
贾珂确实有些害怕。
他掰开王怜花的手,戴上手套,走出屋去,点住薛蟠的睡穴,将薛蟠扔到地上。
然后将王怜花抱进刚送来的浴桶里。
王怜花靠在浴桶的桶壁上,双目紧闭,呼吸凌乱,脸色苍白中隐着青绿之色,烛光之下,分外诡异。
贾珂深吸口气,细细摸准王怜花的穴道,运内力将金针在他穴道上刺下。贾珂自小受伤不少,但每次受伤,都会请太医医治,之后他和王怜花重逢,也都是由王怜花照顾,自己从未练过针灸之术,施针的手段极为拙劣,好在他有过目不忘之能,平日里又常常看王怜花施针,这时照葫芦画瓢,无论是力道还是准头,竟没有出半点差错。
待将这十二经常脉数百处穴道一一刺过,贾珂拔掉金针,以清水洗干净手,然后手掌贴在浴桶的桶壁上,将内力输送过去。他的内力一入浴桶,浴桶中的药水便卷起漩涡,将王怜花包裹其中,不过须臾,浴桶中的药水的颜色已经变成墨绿色,与薛姨妈所在的浴桶中的药水颜色几乎一致。
贾珂便将王怜花从浴桶中抱了出来,又换到另一个浴桶中。
王怜花在做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金风楼。
回到了他们拜堂的那一刻。
贾珂没有奚落张康,而是让张康继续讲下去。
张康告诉贾珂,贾政之所以要阻止他成亲,是因为有人告诉贾政,月神其实是被王云梦杀死的,他堂堂一品大员,怎能和与他有杀母之仇的人的儿子成亲。
贾珂不想背上这“不孝不义”的罪名,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能取消婚约,和自己分手。
金风楼驶回岸边,他当先下船,却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岸边,不知道该去哪里。
贾珂最后一个走下金风楼。
他远远地望着贾珂,贾珂也远远地望着他,然后下一瞬,一个黑影出现贾珂身后,白光闪动,贾珂的脑袋掉了下来,落到地上,然后滚了几滚。
大红的血,大红的喜服,大红的头颅,大红的喜字。
王怜花只吓得魂飞魄散,睁开眼睛,就看见贾珂那颗英俊的脑袋,正稳稳当当的长在脖颈上,在一片氤氲的白雾中,若隐若现,似真似假,倒仿佛眼前这一幕才是梦境,刚刚那一幕才是现实。
贾珂坐在椅上,双臂搭在浴桶的边沿,笑眯眯地道:“我的睡美人终于醒了。”
王怜花听到贾珂的声音,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他凑过去想要亲吻贾珂,但是还没碰到贾珂,忽然想起自己中了毒,便抬起左手,看看手背,见手背上的肿胀已经消退,肤色也变回正常,方松了口气,舔了舔贾珂的嘴唇,笑道:“你刚刚还那般紧张,这不很好么。”
贾珂故作烦恼,说道:“唉,只怪我爹妈把我生得太过聪明,无论什么本领,我都一学就会。今天的事,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万万不可传出去,不然杭州城的百姓可要遭殃了”
王怜花爱极了他装腔作势的模样,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在他脸上亲了几口,笑嘻嘻道:“这倒奇了,为什么你给我施针,杭州城的百姓反倒要遭殃了?”
贾珂笑道:“你想啊,我医书都没有看过一本,就成了妙手回春的国手,治好了我的王公子,杭州城其他大夫听说了这件事,不都得心中羞愧,纷纷投湖自尽,来生也不敢学医了?杭州城的大夫都羞愧自尽了,百姓们没有大夫看病,可不要遭殃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谁能想到我这个【妙手回春】的标题是珂珂臭不要脸地形容自己的。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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