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超风应了一声,掀开水缸的盖子,去抓赵敏,赵敏早防备这招,一直竖着匕首等她,见她的手伸过来,往上一刺,梅超风周身虽如铜铸铁打一般,偏这匕首锋利无比,一下就将她的四根手指削断。
她痛呼一声,道:“好贼的小丫头!”只是她双眼已盲,什么也看不见,对方又有利器在手,一时倒不敢再轻易动手。她却忘了这土室中漆黑一团,她自己虽是瞎子,赵敏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勉力将身体缩成一团,紧紧贴在缸壁上,一颗心突突乱跳。
忽然,梅超风伸出一掌,将水缸打碎。
这水缸既碎,缸中储的水四处横流,赵敏避无可避,登时便摔在碎片之中,梅超风闻声辨位,将她抓个正着,赵敏反手一挥,用匕首捅她,但梅超风早料到这点,避开要害,伸手在她天灵盖上抓了一下,赵敏头顶鲜血和脑浆顿时从五个指孔中涌出,一声不吭,身子已经倒在地上。
贾珂听到有人倒下去的声音,也不知是谁赢了,他躲在桌子后面,笑道:“梅师姐,你没受伤吧?”
梅超风本在忍受自己那断指之痛,听到贾珂叫自己“梅师姐”,不禁想起师父对自己的慈爱恩义,孺慕之念,精神大振,喜道:“我受了伤,好在并无大碍。师父在哪?你带我去,先说好了,你和师妹一定要为我求情。”
贾珂笑道:“这个自然。”
他走过去拉住梅超风的胳膊,立时便闻到一股血腥味,惊讶道:“梅师姐,你受伤了?”
梅超风道:“这贼丫头手上有柄匕首,刚刚我去抓她,正好被她削断了几根手指。”她虽已经点住止血的穴道,但是断指之痛,实在让她痛彻心扉。
贾珂道:“哎呀,她竟然伤到你了,你……痛不痛?可惜我身上没带着黄岛主给的九花玉露丸,不然倒可以让师姐你吃一粒,缓一缓。”
这九花玉露丸是黄药师的独门灵丹妙药,此药用珍异药材,以清晨九种花瓣上的露水调制而成。这名字外人很少知道,因此梅超风听他这么说,心中再无疑心,嫣然道:“九花玉露丸是补神健体,延年益寿用的,若是中毒或者受了内伤,服它也有用。我这外伤吃那个可没用。”
贾珂一面听她说,一面蹲下身在地上摸索,没一会儿就摸到了赵敏的手。她刚死不久,身上还有余温,仿佛只是睡了过去,但是脑袋上那五个指孔昭示着她确确实实已经死去。
贾珂又探了探她的脉搏,确定她再无生机后,拿回匕首来,用力抓起她的尸身挡在自己面前,等梅超风说完话,笑道:“还是梅师姐知道的多,我是急糊涂了,只因家里有这丹药,便想着该在这时候用呢。对了,师姐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吗?”
梅超风道:“我有几件兵器要拿,你等我一等。”她走到桌前,伸手去拿自己的鞭子,听到贾珂脚步沉重的自身后走来,也没留意,忽然她就感到后心一痛,想也不想,反手挥掌,这次用的是摧心掌,打在人身上,丝毫不闻骨骼折断之声,但内脏却会被震烂。
那被她打中的人一躲不躲,一声不吭,直直倒在地上。梅超风抬手捂住心口,但是她捂得住伤口,却挡不住血水不断流下,不由又惊又怒道:“你……你为什么……这么做?”
没有人回答她,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似乎刚才行凶的人已经被她一掌杀死了。
梅超风瘫倒在地,只觉身子越来越凉,就和她当年在雨中逃命时,躺在她怀里的贼汉子的身体一样。她一生作恶多端,杀人无数,无数次想过自己会怎么死,当年陈玄风被人杀死后,若非她摸着匕首,发现“杨康”这个名字,知道该去找谁报仇,只怕当日就和陈玄风一起死了。
如今她即将踏入鬼门关,心里倒不怕了,又想那孩子年纪虽小,却满嘴谎话,心狠手辣,偏又对桃花岛知之甚详,日后未必不会危害到师父。好在他已经被她毙于掌下,再无生还可能。
她虽没将那杀死丈夫的杨康除去,替丈夫报仇,但总归为师父做了件事,嘴角边微微一笑,喃喃道:“师父,我太对不住您了,今生再无机会见您,来生一定当牛当马偿还您……贼哥哥,你若找个女鬼当婆娘了,看我跟你拼命。”
她语声越来越低,终于身子僵硬,再也不动了。
贾珂等了一会儿,见土室内再无声响,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上。他微微眯眼,等眼睛适应光亮后,见梅超风双目圆睁,面带微笑,脸色铁青,绝无装死之态,这才放下半颗心来,他把火折子放在一边,举着匕首慢慢走过去。
他右手执匕首抵住梅超风的脖子,伸出左手试探梅超风的脉搏。他的左手虽被赵敏踩伤,一动就痛,也拿不起东西,但指尖没伤,放在梅超风的脖子上,一会儿就试探出她再无心跳,不由松了口气,暗道一声“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