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没有听见唐雁对顾清月的耳语,依然沉浸在肖嘉洛离场的震惊中。
“肖嘉洛是那个当红明星吧……”
“是啊,我昨天还在机场海报里看见他。”
“肖嘉洛挺正的,什么正儿八经的大型活动都邀请他。”
“说起来我以前和他有过合作,虽不与人亲近,但绝不是什么喜欢意气用事的人。依我看,肖嘉洛肯定知道了顾家什么丑闻,不然也不用这样撕破脸。”
“那要是什么程度的丑闻,才值得这样势不两立?为什么我站在这儿觉得瘆得慌?说起来顾家又是怎样的为人?”
“顾家这些年来好像也没什么大事,唯一不太好听的是顾清月走失那段时间,他们收养了一个养女。但顾家说那养女不怎么有教养,你看,今天顾清月生日她好像也没来出席。”
“那个女孩不是十几年前就被顾家收养了吗,她不是顾家教的?顾家放出没教养这种话来,难道不是自打自脸……?谁知道有没有内幕,我看顾家也不一定信得过……”
娱乐圈中人则道:“完了,顾清月和肖嘉洛闹掰了,以后我们怎么站队?”
“他们还会和好吗?”
“应该不会吧,肖嘉洛都放话说再也不会和顾清月合作了。”
“真是太难了。”
唐雁听到周身人的讨论,也睁了睁眼睛,问顾清月道:“忘记问了,刚刚我出门的时候碰见肖嘉洛了,他好像不太高兴,清月,发生什么事了?”
顾清月摇摇头:“没什么事,一点小矛盾。”
唐雁皱起眉,将信将疑。
大家讨论正热烈,那边音乐忽然转了调,主持人也开始说话。
有人捧场喝道:“开始了开始了!”
有人暗示性地问道:“来宾都到齐了吗?”
有人直接问了出来:“陆总怎么还没到?”
这会儿顾清月说不出什么“陆总在路上,可能晚点来”这种话,硬着头皮丢下一句“抱歉,陆总他不来了”便匆匆地上了台。
像一颗深水鱼雷在人群中炸开,来宾的脸都成了湖绿色。
“我推迟了重要会议过来,说不来就不来——?”
“我还是从国外赶回来的!”
其中以一位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子最为激动:“你们顾家什么情况啊?言而无信?”
顾父连忙上前劝慰:“我们之前也没说陆总一定会来,只说大概率……”
“现在和我说大概率,给你好处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中年男子气不过,掼起一个酒杯就往地上砸,“砰——”地一声碎裂在地,碎片飞溅。
顾父惦记着那个酒杯的价值,心痛不已,情绪失控道:“我不是这样说的,你也不是这样说的,你当时明明说是为了我闺女的生日来的!”
“这样说就没意思了,顾总,你真以为顾家值得我这样讨好?”中年男子甩下一句话便负手离场。
顾父眼前一黑,却只能压抑住冲动和羞恼,赔着笑脸讨好在场的其他人。论财力和地位,这其中有很多人他是得罪不起的。除此之外,肖嘉洛这样一闹腾,还不得不给他们一笔不菲的封口费。
这场筹备已久的生日宴,不仅亏损无数,被中断若干合作,还成了一场为人耻笑的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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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梨洗完澡,吹干头发,看见三十分钟前肖嘉洛的消息:“顾梨,我有话想和你说。”
她回道:“那我们聊聊,正巧,我也有话和你说。”
肖嘉洛:“我在树林等你。”
顾梨站在阳台往外眺望,果然看见小树林里一道颀长清瘦的身影,也不知道肖嘉洛等了多久。她不习惯用手机,总是错过别人的消息,暗暗记下,以后要多加留意,以免错过重要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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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嘉洛凝眸望着她,开门见山道:“我刚刚去了顾清月的生日宴,知道了一些真相。”
顾梨:“嗯?”
肖嘉洛:“这些年,你在顾家过得一点也不好。你的‘家人’不仅区别对待你,还让你背负与事实截然相反的谣言。”
顾梨微微一愣,心绪一时间有些起伏。是的,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发现过这一点,也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所以,我想安慰安慰你。”肖嘉洛把一副油画递到顾梨的手中,“我最近闲着无聊的时候画的,希望你能开心。”
顾梨接过,那是一副暖色调的油画,阳光,麦田,金色的万物,笔触十分有力,就算在秋夜的月色下,也能显出蓬勃的生机。她轻轻一笑,心中泛起些暖意:“谢谢。”
肖嘉洛淡淡地笑:“其实我也无父无母,自小在孤儿院长大,知道那是怎样的地方,也知道被领养的时候,是一种怎样欣悦的心情。”
顾梨惊讶地弯了弯眉梢。
“但我在养父母家待的时间并不长,他们认为我外形条件比较好,在我非常小的时候,没有过问我的意愿,就把我送去当练习生。从来不在乎我累不累,只在乎我飞的够不够高。我对他们而言,仅仅是赚钱的工具……后来,他们因为事故去世了。”肖嘉洛平静地陈述,语气淡到故事的主人公仿佛不是他自己。说到一半,语气却忽然郑重起来:“如果你感到难过,或许可以来找我,我想我能理解你,如果可以……”
正在这时,空气中传来稳重的脚步声,落满秋叶的地面上投落了一道修长的影子。
他们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同时抬起头来,对上一双冷锐的眼眸。
来人是陆景洐。
肖嘉洛是星晟娱乐的S级艺人,隶属于陆氏旗下,但也极少有机会能见到陆景洐,不由微微一愣:“陆总。”
他却发现,陆景洐的目光是往顾梨的方向看去的。
顾梨也礼貌道:“陆总。”
肖嘉洛用极低的声音问道:“他认识你?”
顾梨淡声答:“一个合作对象。”
陆景洐神色微变,目光掠过肖嘉洛,居高临下,紧盯住顾梨:“我找你有事。”
顾梨问道:“要紧事?”
陆景洐稍一忖度:“……不算。”
顾梨道:“我现在没空,回头再联系你吧。”
陆景洐:“没空?”
顾梨说:“我在和我朋友谈话。”
陆景洐目光移向顾梨手中的画:“你们谈的又是什么要紧事。”
顾梨摇摇头:“不论是否要紧,但至少应该先来后到——这个时间点,陆总为什么会在这儿,生日宴这么快就结束了?”
陆景洐顿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顾梨是指顾清月的生日会,蹙眉道:“你既不去,我为什么去?”
“您去不去和我有什么关系?”顾梨眸中冷清,提醒说,“您不要忘记答应过我的事情。”
向顾氏隐瞒婚讯,或者说,向全世界隐瞒婚讯。
陆景洐看了一眼旁边肖嘉洛,眼底墨色渐浓。喉结翻滚后,大掌扣上顾梨的手腕,声音滞涩道:“现在,跟我走。”
手腕处传来阵阵疼意,顾梨对陆景洐这般强硬的态度感到不满,冷淡地回绝:“抱歉,请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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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巍见陆景洐只身回来,小心翼翼道:“陆总,您不是说要接顾小姐回家吗?”
陆景洐默然片刻,道:“开车。”
“是。”蒋巍不再多问,提起另一件让他费解的事情来,“我刚在这等您的时候,听到了电影学院里一些风声,都说什么您要去参加顾清月的生日宴,结果没到……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顾梨她姐姐,还有她家人,竟然在您身上做文章?不用您吩咐,我也会去查清楚的。”
陆景洐神色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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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嘉洛没说完的那句话是希望和她交好,顾梨当然乐意和他成为朋友。然后,以朋友的身份劝诫——
“我也有话想和你说。像我们这种人,成长环境坎坷多难,容易步入极端,或者消极厌世,或者睚眦必报……又或者贪恋温暖,形成付出型人格,再或者,兼而有之。无论如何都应该当心,不要让自己的精神状态陷到那种境遇中去。”
“肖嘉洛,你身边的人,你也要当心。”顾梨说,“善意是需要辨别的,还有很多伪善的存在。”
肖嘉洛点头道:“我知道,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真正的善意并无多少。”
顾梨微笑道:“但我看你留的心眼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