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同学……杨同学,”邓南压低声音,“现在在做小测,我不管你在之前的班上是如何为人处世的,但请你尊重一下我们一中,一班的课堂纪律。”
邓南强调一中和一班的时候把语气说得特别重。
显然已经对这个二中转来的插班生表达了极大的不满。
易晓全怔怔地看着自己新来便做出“惊世之举”的同桌,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她过去十六年的生命里,遇到的多是大人眼中的“乖孩子”,就算初高中的时候偶尔叛逆,也仅限于偷偷摸摸躲在被子里看小说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而现在,尽管杨风身上穿着跟她同样的蓝白校服,那从细节凸显的耳钉和指甲,以及那比男生的寸头长不了多少的头发,还有那嚣张至极的语气和神态,都无一不在透露着这个人跟她的不一样。
就像是“好学生”及其家长口中避之不及的“差生”。
说得难听点,“街头混混”也不为过。
跟她截然相反,完全属于两个世界的人。
易晓全在那么一瞬间,有种自己停滞的高中生涯重新转动起来错觉。那种灰白的、窒息的、无聊而烦闷的高中生涯,在这个自称杨风的同桌以一种势如破竹的姿态从外面捅破。
仿佛踏上了一辆不知开往何方的马车,随时可以往不知名的天边肆无忌惮地狂奔。
脱离了既定的轨道,义无反顾。
“抱歉抱歉,是我的错。”杨风倒是认错态度良好,只是言辞上仍然听不出任何诚意,一屁股坐在易晓全的身边,带来一阵好闻的清香。
邓南拧着眉头,这新来的转校生一看就是个油盐不进的惯犯,额间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良久,邓南叹了口气,“去找班主任报道了没?”
“没。”
杨风往椅子上一靠,书包把她随意挂在椅子后背,易晓全注意到,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笔袋和一个本子。
……连书也不拿啊……
易晓全顿时对自己的新任同桌产生了十二万分的好奇。
这样一个人,怎么就成为了她的同桌?
临近高三转校,莫名其妙来到一班,然后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她的同桌?
听起来就跟小说的桥段一样不真实。
“那个……”杨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神态自然而不窘迫,“我刚来,还不熟一中的教学结构,现在午休走廊里也没看到几个人,就想着先来班上了。”
说着完全不给邓南插话的机会,“邓老师……那什么,班上的同学还在小测呢,三堂会审能不能挪到办公室啊?”
邓南从业二十余年,从来没有碰到如此敢跟老师对着干的学生,气极反笑,只是笑容冷淡,“不必了,你的情况我会和姜老师反应的,现在你上来拿张卷子,先做题。”
邓南一直都是这种公事公办的性子,即便对学生有再多想法,仍然克制。
“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你们自己应该心里有数。”
这是邓南最喜欢对底下学生说的一句话。
“好的谢谢老师。”杨风拿卷子的时候给邓南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易晓全那一瞬间特别好奇,杨风是如何做到让邓南不把她赶出去罚站的?
这是新转过来的下马威?还是本性如此?
易晓全盯着杨风眼睛看,从那嚣张的笑容里面读出了一丝极其淡漠的情绪。
就好像……
她不在乎。
那些出格的言论,那些离经叛道行为,那些桀骜不驯的话语,统统都是她不在乎的表征。
“好了好了,新同学也见过了,大家继续答题。”邓南清了清嗓子,扭头看了眼黑板上挂着的时钟,上面的分针刚好停留在罗马数字十二的位置。
一点整。
“还有半个小时,鉴于情况有变,大家就只做单选和一篇完形好了。”
午休自然不可能全部占据,最多拖到一点半,留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小测的题本来就是针对训练,自然不像正规的题型那样严格布置,这次本来就是以单选和完形为主,无非就是两篇和一篇的区别。
邓南这么一发话,就算对这位新来的同学有再多得好奇,其他人都纷纷低下头接着做题了,唯独易晓全还用眼角余光观察着自己的新同桌。
生平第一次觉得同桌是个这个有意思的生物。
易晓全看到杨风漫不经心地从笔袋里掏出一只水笔,单手撑着下巴,把单选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紧接着毫不犹豫地顺着填上了ABCD。
……顺利地仿佛在抄答案一样。
瞎写的吧?
易晓全扯了扯嘴角,把视线移到自己刚刚改了的第一题上面,然后往下看……似乎,好像……凭她能够确定的题目中,好像是对的。
然后就听见了麻利地划横线的声音。
易晓全的视线再次被某人的举动给吸引。
完形填空,杨风还是单手撑下巴的姿势,水笔在手背上几乎要转出花来,时不时地在上面的选项上画斜线排除,就这样刷了三题,然后以易晓全瞠目结舌的速度“哗啦”一下翻了面。
……真的在抄答案吧?
易晓全默默移回自己龟速进展的测试卷,盯着那些英文字母满脑子都是杨风做题的速度,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同桌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厉害。
人不可貌相。
杨风带来的不仅仅是小说一样的开场,还带来了小说一样的金手指。
只可惜,金手指永远都是主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