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你赶紧找个小厮跟着哥哥,免得他闯下祸端。”唐沛雪吩咐一旁的翠儿。至于小容,她是不能指望这个丫头给自己办点事,实在太毛躁了。
唐沛雪一直到第二天上午都如坐针毡,她怕兄长一个冲动把那常家的孙子打残废了,这到时候可不好收场阿。派去的小厮也没带回来什么消息。
“小姐,该用午膳了。”翠儿端来饭食。
唐沛雪刚准备动筷子,就听那咋咋呼呼的小容说,“小姐!小姐!”
翠儿瞪着她,“小姐病尚未痊愈,哪容得你这么大呼小叫?忒没礼了些。”
“无事。”唐沛雪摆摆手。
这院里颇有些死气沉沉,小容虽然莽撞,但也能添些生气。
小容接着刚才的话说,“少爷把那常家的孙子给……给……”
唐沛雪紧张地站起来,“打伤了?”
小容点点头。
唐沛雪心想,这下还有些麻烦了,不过……她还没想出法子,就又听小容说,“小厮说,常家孙子的大门牙被打落了两颗。”
“然后呢?”唐沛雪着急地问。
“然后?”小容摇摇头说,“然后就没了啊。”
唐沛雪松了一口气。
小容拍着手,“小姐,少爷真是替你出了一口恶气。”
唐沛雪皱了皱眉,她方才是担心兄长闯祸没有深想,现在再一细想那常家的孙子大门牙掉了几颗的样子,不由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想必那常家如今心虚也不敢为此小事找上门来,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再说那常家的老太爷,天不亮去上朝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这心里因为退了亲刚开心着呢,哪能想到转眼就摔成个狗啃泥?
常进忠拍拍身上的灰尘,到了奉天门后刚好就看到一旁的唐即中。
两个人都没啥好脸色,更别提问候了。
昨日唐即中入宫谢恩,皇上随意问候了一下唐沛雪,还顺带关心了一下她的婚事。唐即中弯着腰道:“小女已有婚约,是同那户部尚书大人的孙子。”
陛下笑眯眯地说,甚好甚好。
谁知一回去就退了亲。唐即中感觉这脸啪啪地响。
早朝结束之后,常进忠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会把他召去问及唐沛雪的婚事。
他也不隐瞒,只把那对付唐家的一套向陛下和盘托出。
宿秋白坐在案前,嘴角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常进忠望了一眼急忙低下头去,只觉得今日的皇帝分外反常,再鼓起勇气抬头望去只见陛下脸上笑容很平和,便觉得方才是自己的错觉了。
要说那常进忠为何肆无忌惮。他缘来是因为仗着上面坐着的是一个草包皇帝。平日里政务都要经王洵的手,陛下只负责玩,至于皇帝的威严更是没有,便是要处死一个奴婢,陛下也要挥挥手说太残忍了。
常进忠这般想着,过了许久也没听见上头传来声响,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声。不知怎么竟然觉得像是有一把利刀挂在自己头上,寒气渗到自己的脖子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行了,别在这碍我的眼。”宿秋白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
常进忠如蒙大赦,一头冷汗地往外退,走到门前,就看见一个身高背阔的锦衣卫在门口候着,那冷酷的脸只看一眼便让人发憷。这不是那个锦衣卫指挥使谢恒谢大人么?
常进忠哆哆嗦嗦地出了皇城,好不容易到了家里,准备平复一下心情。那常钰便大叫着进了门,“祖父,哎呦,祖父。”
他正准备呵斥一番,却见自己的宝贝孙子大门牙掉了两颗,说话都漏风。原本算是俊俏的面庞因为这显得滑稽极了。
常进忠凑近看,“这怎么弄的?”
常钰捂着脸颊,“祖父,你可要为我做主,那唐沛风欺人太甚!”
唐家,唐家,怎么又是唐家?
常进忠原本气得很,一下子就把气给咽下了,但想了想心犹有不甘,看到面前这小兔崽子心里憋着一股气,“滚出去!”
这唐沛风想来是为了他的妹妹出气,又不敢真拿常钰怎么样,倒使出这样的损招了。常进忠默默将这笔帐记在心里。唐即中那老家伙先前同庆王是一队,皇上本就不待见他,更何况皇上面前的红人王洵也是唐即中的死对头,这唐家倒台还不是早晚的事?
常进忠想到这里,心里好过了些,自己只要咽下这口气,早晚要唐家好看。
他这般自我催眠,倒是将皇上召见他这回事给忘到脑后了,也不去深究内里的缘由。
他还当皇上依旧是刚登基时的那个皇上——听信王洵的谗言、像个傀儡一般坐在皇位上的那个皇上。可宿秋白早就在半月之前换了个芯子。
他重生了,重生在家国尚在之时。宿秋白重生之后的要做的事有四——
诛杀王洵、肃清朝政,抵御外敌和护好唐沛风。
前世敌军带兵攻进皇城时,所有的朝臣要么降服,要么无措。只有武将唐沛风站了出来,他催促着宿秋白逃走。而他自己却站在那太和殿前看着那如血残阳。
唐沛风深知无力回天,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眼里满满的哀戚:“哀之!恨之!国既亡,敏之岂敢独活。”
随即他抽出绣春刀在殿前割破脖子,顿时血溅当场,染红了半天夕阳。
宿秋白重生回来后才醒悟,他说的“哀之”是对亡国的悲痛,而“恨之”又包含了多少无奈和恨意。唐沛风这是对他这个不作为的君王的失望,对腐朽的朝廷的失望,他深知复辟无望,干脆以身殉国。
宿秋白只要一想起此便十分痛心。前面三件事他要徐徐图之,而当务之急便是要护好唐沛风。他既然知道唐家是皆是忠良之辈,就绝不会让唐家再受一丝一毫的冤屈,不仅如此,唐家的每一个人他都会一同护好,尤其是那位唐沛风极其宠爱的妹妹。
谢恒低着头站在宿秋白面前。年轻的君王目中仿佛淬着白雪,“这么点小事你都办不好?”
这话语中不带寒意,谢恒却颤了一颤。陛下半月之前突然性情大变,虽然在外人面前仍旧如此,便只有他知道陛下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草包皇帝。前些日子陛下将他提拔成指挥使是对他的信任,他内心十分惶恐,生怕辜负了这份信任。
“微臣办事不力,还请陛下责罚。”
宿秋白冷笑了一声,“你的能力,朕信得过,且再给你些时日。”
谢恒刚松了一口气又听宿秋白吩咐道:“那唐家的一举一动你还需继续盯着。”
“微臣领命。”
宿秋白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谢恒刚转身又听君王道:“还有一事,你且去将京城里所有的适婚儿郎的身份背景都查一番,选几个家世清白、德才兼备的告于朕。”
既然那常家悔婚,他便给那唐家的姑娘择选个比常钰好上千倍的夫婿。
“是。”
谢恒下去后不免心想皇上似乎格外关心唐家,但是他不敢深想甚至揣测陛下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