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等了半天,把自己的任务翻来覆去地打腹稿,却等来这么一个问题:“……啊?”
观如是伸出去要关闭阵法的手改了动作,将灵镜调动得更近了些,去看那些图纸上的字迹。
沈光咽了下口水:“呃……是我自己画的?”
他突然想起来其实图纸上还有一个人的笔迹,但犹豫了一下,想起雪无霁说过的“不愿受拘束”,又把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万一观峰主感兴趣了再详细问雪师兄的情况怎么办呢?所以还是不要多嘴了。
不知道观峰主看出来这是两个人的笔迹没有……
灵镜中人像十分逼真,观如是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他的图纸。
试问被你有一天突然面见你待的峰中资历最老的大佬是种什么体验?
这大佬还是出了名的性格差、不收徒。
沈光恍然总感觉自己在做梦——而且是噩梦。他掐了自己几下,控制住了自己。
要不然就要扑通一声跪了。
“下一张。”观如是忽然道。
沈光忙翻页。
图纸上的字其实并不太多,观如是盯着那寥寥几个字看,却没有看出为什么自己会觉得眼熟。
刚刚那种感觉他曾经也有过。
自从他成为竹津峰峰主之后,他就偶尔会做一些奇怪的梦。
梦境不成片段,十分零碎,观如是只记得梦中有一个人。感觉上,那人很年轻,年龄比他还小。他穿着一身白衣,面容模糊。
剩下的则更多是情绪。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抢走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怒意、悲戚随之而来,并伴随着入骨的憎恶。
这对于观如是来说是很不寻常的。他很少有过这么清晰强烈的情感,自从他记事起,周遭就鲜有能牵动他情绪的事物。
他第一次感到极度的愉悦是在下手杀戮那十三只灵兔的时候。这是他从没有体会过的、极度甜美的情绪。
愤怒和悲伤则更是从未有过的,除了那些梦境。
这样的梦境多来几次,终于引起了观如是的注意。
但他暗中查阅过无数典籍,也没有找到令他满意的解释。
而就在刚刚,这几张低级又无聊的阵法图纸再次让他有了这种感觉。
观如是扫了一眼沈光,确认他并不是自己梦中的那个人。
贸然询问或许会打草惊蛇——直觉这样提醒他。
“你叫什么?”他不再看图纸。
沈光道:“我叫沈……弟子名为沈光。”
观如是继续问:“你的任务是什么?”
这不是你布置下来的吗!
沈光腹诽,面上还是乖乖道:“弟子的任务是检测维护千画学宫的阵法。”
这个任务实在是让他一言难尽。
竹津峰的峰主是个修造化道的,但因为他不理事,因此偌大一个竹津峰上上下下,没有一个弟子是同样修造化道的。他们全是跟着总峰或者别的峰混,学剑道。
这个任务一被派下来,一群弟子就互相推诿,最终推到了资历最老的沈光身上。
沈光:“……”
于是他这几天死命地背阵法、画图纸,头都要秃了。
还好,千画学宫阵法比较中规中矩,有了上面发下来的图纸不至于抓瞎。
“任务结束后,你来见我。”观如是淡淡道,不等沈光反应,便关闭了灵镜。
沈光:“……??”
不,虽然这是很大的殊荣,但他一点都不想!
他扑通一声坐下来,抱着头道,“我到底哪里引起峰主的注意了!!”
最可怕的是,他不会从此以后要学那复杂得要人命的造化道吧?!
喊到一半,槐略抱着狐狸进来了,奇怪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沈光忧伤道,“我们宗有个老祖宗点名要见我,我好虚。”
槐略闻言,同情地拍拍他的肩:“我懂你,我妈每次要查我的时候,我也是这个反应……咦?这是什么?虫子?”
他看到一个半透明的小影子飞快地从沈光肩上腾起,还没看清就消失不见了。
“啥?”沈光扭过头。
“……可能是我看错了吧。”槐略挠了挠头。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房间内。
雪无霁坐在窗边,握住了灵力球。
通过灵力球,他看到了刚刚沈光和观如是对话的场景,也听到了观如是的问题。
他本还想让灵力球再跟几天,没想到运气很好,今天就看到了这异样。
雪无霁垂下睫,再张开手时,只余空气,灵力球不留痕迹。
*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至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这一天不上课,只有傍晚时举行赏月会。千画学宫学生三年一放家,是以这天所有四十几个学生都聚在一起。
“静一静,不要再吵了!”
千画学宫地广人稀,建筑不少,此刻一群人聚在湖边堂内,到处是兴奋的窃窃私语。
先生反复敲了好几遍桌子,最后无奈地放下手来,朝门外大吼一声,“宫主!!”
长河道人提着一壶酒,笑眯眯地从门外走进来道:“就让孩子们闹吧,这样挺好。”
他捋捋胡子,豪迈地一挥手,“你们散去,尽管玩儿吧!”
顿时,闹声快把堂顶掀翻了。
“师傅。”雪无霁走到长河道人身边,把手中盘子放下,“陆芯做了月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