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6
门铃反反复复响了四五次,门外的人倒极有耐心,连累弦歌一头湿漉从浴室冲出来,一开门竟是快递公司?偌大的纸箱里里外外裹着几层胶布,颇具分量。待快递人员走时,她独自拆封才知道里面竟然全是“秦筝”“秦筝”“秦筝”,从CD到DVD,从正版影碟到自刻花絮,种类繁多,一应俱全。
快递送进门时,她的手机也随之响起,寄件人倒挺好心,省得她费劲去猜肇事者——原来是岑京堂不死心,特意琢磨出这套人情战术,那满满一箱DVD中,连厉景笙的作品都考虑进去了。弦歌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下一秒就将冠着厉景笙大名的硬碟全都锁进抽屉里,再也不愿多看一眼。
门铃再度响起时,弦歌裹着白浴袍出来了,蓬松如海藻的卷发湿嗒嗒的垂在肩背上,背上一片湿凉,心中咒骂老天作对,连洗澡都不让她安生。一打开门,即时一个喷嚏让她连来访者是谁都没看清楚。
倒是对方面对衣冠不整的佳人尚算镇定,鼻子中哼出一声笑,既玩味亦解嘲。微醺的酒气四面溢散,混杂着紫罗兰香水的味道居然不呛鼻?嗯,弦歌在心中赞誉……
等等!紫罗兰香水?!她猛地抬起头,额头撞上对方的下颌,那股奇异的紫罗兰香薰环绕在她身畔,那双咖啡色的瞳眸就在她上方,正低眸凝视着她,天然颤音的声线性感悦耳,淡淡一句,“我要进去。”就让她自动自觉的让出一条道,容他玉立修挺的身影从她面前走过,她则乖乖跟在后面关门。
“砰”声响,契合的门缝仿将屋内最后一丝空气隔绝在门外,弦歌裹着浴袍,赤足踩在飕凉的瓷砖地上,混身淌水,活像一只狼狈的落汤鸡,带着窒息的局促。
她面前的男人,身着D&G春夏款蓝灰条纹西装,领口绕同色长丝巾延伸至衣扣处,结实的胸肌沿着西装前襟的剪裁设计若隐若现。
“你喝酒了?”她承认,这种解除尴尬的话题很愚蠢,当下却找不到其他的废话。
“嗯。”他从上到下打量她的灼灼目光到此为止,无声流淌在这个客厅中的气流每一丝每一缕都带着她的味道,她惯用的施华蔻洗发水,弥漫着甜而不腻的欣怡乳香。他似乎全然未察觉她的不安,只随手脱去西装外套,平整的搭在沙发扶手上,整个人陷在熟悉的气息和座下的柔软中,靠着沙发靠背,闭上眼,似睡非睡,“让我待一会儿,楼下的路口有交警查车,我酒后驾车,万一被逮到,明天又是头条。”他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却偏偏没有解释为什么会知道她的住址。
他不说,她也习惯不问。这年头,私家侦探和狗仔队一样,无孔不入。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器物碰撞微响在他耳边不时响起,她独特的体香忽浓忽淡、忽远忽近,始终在他四周缭绕,即使伴着酒意,他仍睡不着。睁眼时,他身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还冒着袅袅热气的蜜糖水,红色的马克杯一看就是她的私人用品,她偏爱红色几乎到了迷恋的程度。薄毯叠放整齐置在他手边,客厅的立式空调已经启动,系在扇叶上的粉色丝带在冷风中纷扬。
卧室门开,她换了一套休闲家居服重新出现在他眼前,形态各异的Hellokitty看得他眼花缭乱,想笑却不得不强忍着,唇线平直,只在两旁隐晦的上翘。
“喝点蜂蜜水解酒。”她向他伸出手,递给他的却不是盛着蜂蜜水的马克杯,而是一条方巾,沾过冰水,供他擦脸清醒,“我刚才从房间里往下看,交警还在路口守着,你这样不可能开车,要不要打电话给司机或者助理,叫他们来接你?”她一字一句都平静如常,每个分析也都是在为他着想,不知怎么的,这些话在他听来却讽刺得刺耳。
他拒绝,不留情面,堵得她无法给出第二个回答,“这些事应该由我的助理或经纪人安排,你什么都不是。”他仰躺在沙发靠背上,将湿毛巾摊开铺在脸上,遮着眼鼻,任冰凉的水气渗进他的毛孔,不断刺激他处于崩溃边缘的理智。
黑暗中,他清楚的听到她一声轻叹,脚步越离越远,直到卧室门“砰”的重新关上,久久,他才除去毛巾,从沙发上坐起来。
Part.17
弦歌并未躲进卧室,也未对他避而不见。
她就站在卧室门边,埋首翻弄手中几套DVD影碟,等他睁眼,等他面对。
秦筝僵着背脊躬身撑在膝上,侧眼望她。她全无异样的迎视他凝望的目光,不见言笑,那阵属于叶弦歌的气场从她脚下像波纹涟漪般渐渐晕散开来。他垂首,不再看他,握起马克杯饮下蜂蜜水。
“秦筝,”她很久没有直呼他的名字,他有一丝意外,抬眼看她,此时她已坐在沙发的另一端,与他之间隔着一个空座位和一张薄毯。“这几部电影,哪部最好看?”她将手中的DVD影碟弧形摊开,一一摆在他面前,每一张的封面上都有他的头像,服饰打扮各异,或古或今。
“你打算用这招赶我走?”他突觉好笑,侧身问她。
却见她挑眼皱眉,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食指敲着塑胶封面,又问一次,“哪一部最好看?”见他狐疑不答,她才续言,“交警不下班,你也走不了,你不走,我也不好意思扔下客人一个人闷头睡觉,想来想去,只能看碟消磨时间了。”她耸肩,答得无可奈何。
“说到底你还是希望我快走。”这次,他微笑应对,很快就从一沓影碟中挑出一张递给她,“这张,新片。”
“《秦姝》?看过了……”她脱口而出,忽然意识到失言,当即不语,留下他探究的眼神一直盯着她右颊看。
“看过了?”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确定,“这部片上映不到两周,你这么快就看过了?”他忽而一笑,意味深长,“原来英国院线进口外片的速度这么快。”
“快,再选一张。”她有些害怕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在计算方面,他的天赋精准得可怕,如果他不进入娱乐圈,就凭他手持的ACCA和CPA资格,也足够令他过上富足的生活。
“那就这张吧,”他随手捡了一张丢出来,话题又偏向自己更感兴趣的问题,“我能问问,这么齐全的收藏,是哪位忠实Fans的心血吗?这几张连我都没有。”他翘着腿,身体几乎完全侧对她,手肘撑在沙发靠背上,吐字间仍有微醺酒气。
她拆开包装的塑料膜,冲他莞尔一笑,“你打算如何报答这位忠实Fans?以身相许,可以吗?”
“有需要时,我不介意。”他顺着她的话笑答。
她就等着他的话柄挤兑他,“如果你愿意以身相许,我相信岑叔叔求之不得,他代表S&M邀请你这么久,就等你点头了。”
“…………”秦筝的笑容登时僵在脸上,半响才哼声冷笑,真取出一个牛皮信封丢到弦歌面前,“S&M让你说得这么好,好像我不答应他们都不应该了?这份是岑京堂送来的合约,就由你这位专业人士看看条件是否合理,是否值得我签约吧!”他变脸比翻书还快,下一秒已径直起身将碟片放进DVD机中,按下播放键,撇下她独自欣赏。
牛皮信封在她手中,完整未拆。如果真想签约,便不该如此。
弦歌心里明白因果,却不拆穿,当着他的面用拆信刀小心翼翼的将信封打开,开始一张张仔细阅读合约上的条款。
电影中的Bridget?Jones不停出洋相也未能勾起秦筝的笑容,他不苟言笑的盯着屏幕,好像在看沉重的《拯救大兵瑞恩》而不是轻快的《BJ单身日记》。
弦歌就坐在他身旁两掌距离外,合约稿纸被她翻得扑扑响。她看得很认真,直到Mark?Darcy放下尊严在公寓门口对Bridget喊出“Iloveyou!”她才抬起头,将合约重新递还到他手中。
“合约没问题,S&M给出的各项条件都很优渥,你是否提过要亲自选择助理、营养师、司机、服装师、化妆师?如果有,那么这份合约没问题。这些由你单独聘请的工作人员,也将由S&M支付全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