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一直观测着灰瓦堡动向的西夏探子自然注意到了楼外动静,不敢怠慢,立即禀告了军队统领。时值西夏军士下马炊火饮食的空隙,大半士兵监守了一天,难得休息一会儿,对于死水一潭的灰瓦堡早已放松了警惕。
“城楼外有动静,似有宋军攀绳而下。”
统领往灰瓦堡瞥了瞥,火把微弱,军旗寥寥,并没看见任何异常,便有些不满。
“是么?我看你是不是傻,昨天他们才用些草人骗去我们多少箭羽,今天又故技重施!专骗你这样短命鬼!”
说罢重重敲了探子一榔头,嘱咐他离近点看仔细些再回来禀报,自己一转身回了将士中篝火聚餐,大快朵颐。
年轻探子愣头愣脑,骑马更加接近灰瓦堡。夜色苍茫,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才发现不远处乱石堆积背后,已然四处埋伏着黑甲宋兵。
“不好,报―”
报字未出口,一剑穿喉,闷身倒地,立刻有宋兵将他尸首拖到隐蔽处,牵走他的马匹,将一切可能的波动安抚下来,悄无声息接近西夏军队。
西夏人正在坐地饮食,一部分士兵警戒着四周动静,但无形的危险来的比他们放松的神经更为迅速,锁喉,贯腹,一声声呜咽被扼杀在喉咙中。还没人反应过来,黑甲突袭者已经将西夏值守士兵封杀殆尽,像蜘蛛般悄无声息的蚕食起茫然无知的猎物。
直到一声马啸破空,高高扬起。尚才果腹的西夏人才惊恐地发现,一群不知道从何而出的黑衣人,袭杀了他们的士兵,抢夺了他们随意栓在马桩上的战马,露出狰狞的面貌,正像围场猎杀一样对他们进行包抄歼灭。
“是偷袭!宋军偷袭啊!!”
篝火被踢翻,向来训练有素的西夏军队乱作一团,抱头四窜。这群蜗居灰瓦堡数日的宋军忽然如有神助般,在叶昭领头号令下,刀剑无情,血染四野,杀入疯魔之时,就像在屠杀一笼嗷嗷待宰的猪羊,毫不忌手。
一百人冲杀三四千西夏士兵,似乎就在转瞬之间,只有残兵败将趁乱逃出,东西乱窜。叶昭坐在抢来的马匹上手持双槊,一身血染,大开屠杀之路。
按照计划,她没赶尽杀绝,而是迅速指挥将士们牵引了战马,将一些西夏士兵甚至还没来得及卸下的口粮赶回灰瓦堡。石总管立刻命令大门洞开,迎接这支突袭队伍凯旋。
军队正要回堡,叶昭却回望着身后西夏士兵的一片狼藉,忽然立住,犹豫了起来。
今晚突袭计划成功,获得粮食马匹,便撤回堡中继续困守,保存实力等待再战,此为最保险一步。可如今西夏这只军队损失惨重,一定会给他们敲响警钟。等西夏重整旗鼓,定会全力拔掉灰瓦堡这颗顽固眼前钉,到时,就算粮食无缺,又有谁能保住这些灰瓦堡将士,谁能保住柳惜音?
她看向灰瓦堡,柳惜音不知何时又出现在城楼上,与将士们一起庆贺着这场小胜,充满希冀的盼望着她归来。
她可以坚守着这座孤城直到战死,却无法坚守着这样悖逆的情感直到回京。
她从未发现自己的心是个可笑懦夫,连守着一人到白头的承诺都做不到,就打起了退堂鼓。
“阿昭!快回来!”
柳惜音不顾女儿矜持的对她隔空大喊着,还没有发现叶昭忽然黯淡下去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秋华秋水,你们督运着这些粮草回去,与石总管一起伺机行事。”
“将军?您是要我们回去?”
秋水秋华愣了,她们明明该跟将军一起行动。
叶昭转身,垂眸闭目,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理会身后殷殷期盼的目光。
柳惜音心觉不妙,迅速推开身后士兵,不顾一切地向城门奔去。她扶着斑驳城墙,跑得一步一崴,莫名的惶恐烧得她心头忽痛。
“阿昭――”
“秋水!秋华!听到了没!”
听到柳惜音的声音出现在城门,叶昭一声震怒大吼,吓得秋华和秋水迅速下马,赶在惜音接近叶昭之前,一把拦住了她,只有惜音不顾一切的意愿还在徒劳挣扎着。
“阿昭?你去哪儿?你亲口说过要生生世世陪我!”
不听,不看,不回头,叶昭做得很好。欺骗柳惜音,她也一向做得很好。
“你们两个一定要保护好惜音,若有半点差池,我做鬼也绝不原谅。”
“叶昭!你为什么不回头看我?你又要丢下我吗?”
惜音气极了,却挣不过秋水秋华的阻挠。叶昭背对着她,冷酷挥手,秋水秋华即使有万般不忍,还是唯将军之令是从。不惜冒犯柳惜音,也要拉着她回城。
“叶昭!!我不许你走!我求你...回来...”
惜音时而撕心裂肺,时而软弱恳求,早已失去了自己所有原则,她眼角噙泪,龇红的眼眶随着撕心裂喊像是要裂开。她不敢置信叶昭怎能如此,前一秒对她海誓山盟,后一秒又冷酷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