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太医一席大实话,彻底打消了冷枭言对玄极真人的疑虑。
要真是招摇撞骗者,必是怎么玄乎怎么来,怎么显得自己厉害怎么演。可玄极真人就不同,他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只需一把草药,可怕的疟疾就不再致命。
甚至令人闻风丧胆的天花之症,他的对应之法亦是匪夷所思又简单寻常。长了牛痘的奶牛并不难找,如今由太医院牵头,接种牛痘的计划已经在有条不紊的推行,或许几年之后,天花也将被丢弃在历史的车轮下碾压成渣,再也不能危及人们的性命。
仅以这两件事就能看出玄极真人的作风。他并不需要独一无二的地位,不需要神神秘秘遮遮掩掩。反而给出的方法都是如此坦然——即使没有他在,只要方子传下去,无论十年百年千年,无论在谁手里都有效。
而他势要进京,要面见陛下,也仅仅是因为这些大计只有由上至下才能彻底推行。他或许有野心,但野心并非钱财与权势,而是天下百姓,是大庆江山的万古长青。
这样真正贤德之人,哪怕冷枭言这样不信命运也不信鬼神的战场帝皇也愿意降阶相迎虚位以待。而玄极真人亦没有让他等太久,约莫半个时辰后,已缓步踏进了明光殿的大门。
玄极真人依旧是头戴墨冠一身紫袍的装扮,华发披肩仙风道骨,面对陛下龙威只淡然稽首,口称:“真龙天子万福”。
冷枭言并不计较他未行跪礼,反倒真心诚意的拱手道:“多亏真人救京中百姓于水火,等此疫病过,朕必再计你一大功,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与朕说来。”
他表现的豪爽,玄极真人却越发淡定:“陛下是天选真龙,哪怕没有贫道前来,也一样可以度过此关。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愿百姓在气运相斗中平白损耗,才特意点醒贫道师尊,遣贫道走这一遭罢了。”
“当真什么都不想要?”冷枭言笑道:“可你要辅佐朕,总该有个具体的官位名号吧?”
玄极真人无所谓的摇头:“陛下何处需要贫道,贫道便在何处辅佐,若是有朝一日陛下国运稳固,再无气运飘摇,贫道也算是凡尘一劫历练圆满,可早日回归瀛洲随师尊修行。”
他说的淡定,冷枭言却听出他的潜台词:“照真人这么说,你所学非但是医药一途,在别处也有建树?”
玄极真人淡淡点头:“或有涉猎,只请陛下吩咐便是。”
冷枭言仔细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去岁大庆才与夷族开战,今年又逢两次疫病,国库实在空虚的很。不知真人可有法子使国库充盈,也省了户部天天与朕哭穷。”
他不过是这么一说,不想玄极真人仔细想了想,竟然真点了头:“国库所需乃是金银,然百姓所需却并不只是银钱,还有衣食住行等等之物。贫道随师尊寻访海外诸国时见过不少奇趣之法,或有利于农田,或有利于水利,或有利于纺织。若是陛下需要,等忙过这一阵,贫道一一写给陛下就是。”
他随意举了几个例子,虽语焉不详,已经听的冷枭言两眼冒光,当真是大有可为之法。玄极真人却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掐指算算道:“原本师尊观测天象,今年除疫病之外,另有兵祸和寒冻之灾。如今疫情已减,有陛下励精图治,外敌不敢进犯,这兵祸便也解了。唯有寒冻之灾乃是天灾,非人力所能改变,想来陛下还真需要充实国库,以备年底时赈灾只用。”
他预言疫病,五月就真来了疟疾,如今再说有寒冻,冷枭言哪里敢不相信。只是距离年底还有时间,若是玄极真人先前说的那些法子都能加紧用上,便是有天灾降临也不方。
反而是玄极真人算了一阵,微微叹了口气道:“少不得,贫道得装神弄鬼一回——陛下可想看看道人的把戏,比如以丹道之法,把砂石变作玉石?”
才说他是个好道士,怎么转头就说起了炼丹?玄极真人看陛下皱眉,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其实与烧瓷是同样道理,无非水玉的窑更难造一些。不过如今贫道风头正建,陛下何不借此名头好好收一波红利?”
话说到这份上,冷枭言自是听懂了,张靖亭则指着他忍俊不禁:“你这老道的名头倒是不值钱,随意就让给陛去卖么?”
玄极真人煞有介事的摇头:“非也非也,丞相既是丞相,也当知道任何策略想要推行,最先投入一定不能从民间抽取,否则再好的策略也要被阻挠的面目全非。贫道不过是看时间紧迫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总归京中富贵人家多,既是信了贫道能保佑家宅安宁,想来真金白银的请回贫道亲手炼制亲自开光的玉石,那也必定是心甘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