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竹给了绣云一个得意的眼神,虽然她不如绣云聪明,可胜在能懂主子的心意,说出的话让主子听的开心啊——她就不知道这叫物以类聚,两人同样的蠢笨短视又骄纵且小心眼,可不是能同步想法了么?
……
云浅杉是个狠人。不惜亲自抓破了自己一张脸,顶着明音的身份进了明纯宫里当下人。她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安素仙生不如死,可至少进了这个门,她就已经成功了一大步。
不理会同屋宫女们嫌恶的眼神,换下馊臭的衣服,她痛快洗了个热水澡,将自己裹紧棉被中。以往二十多年,她从来没受过这种苦,可在冷宫待了小一个月,她才知道一碗热饭一口热水都那么值得珍惜。
而原本,她可以拥有的更多。都是安素仙的步步算计,让她的大儿被猜忌,二儿子被陛下抱走,才会在那场天花大难中罹难,最后母子分离阴阳相隔。
黑暗之中,云浅杉眼神锐利,盈满了近乎疯狂的仇恨。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安素仙带给她的痛苦,她一定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无人知道新一轮波澜又要在后宫中掀起。文熙四年五月初,京中有疟疾之症快速爆发。疟疾虽比不上天花之可怕,但也是传染极快死伤极高的疫症。不过三日内,已有近百患者高热不退,冷枭言再不敢怀疑玄极真人的预言,赶紧招他到大明宫商量对策。
可派出去的小太监跑一趟,带回来的却是丞相张靖亭。张丞相无奈的向陛下解释:“玄极真人一直在云行观,要来面圣必定得先沐浴更衣,以免将病气过给了您。”
云行观在上次成为天花疫病的隔离区后,原本观中的道人走了大半,剩下一小半则投入玄极真人麾下,道观也就成了玄极真人的道场。这次疟疾爆发,玄极真人主动提出仍以云行观作为隔离区,他和弟子们也好就近观察和照顾患者。
这事儿冷枭言是知道的,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那他和他的弟子们就不怕染疾?”
“那不是早就准备好了草药么。”张丞相大咧咧摊手:“他们自己也吃药呢,要是这药有效,他们自不用害怕。要是这药没用——那他病死了也活该!”
冷枭言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哈哈一笑:“你对这玄极真人倒是有信心,竟肯放松到与我说笑话。”
张靖亭正色道:“一则上回天花一事,臣等明察暗访,他所说的法子确实有用,可见不是个装神弄鬼说大话的骗子。二则他愿意亲自照拂百姓,可见心中有仁爱。这般一个仁德的老道,臣自是愿意信任他,亦想与他交好的。”
这倒是大实话,按照冷枭言来说,哪怕这道士的本事不济,光看他行事风格,皇帝陛下也肯在钦天监给他一个位置。两人随口闲聊几句,不妨一个疯疯张张的老头儿闯过侍卫的层层封锁冲进来,口里乱糟糟的喊道:“有用有用,那臭蒿果真有用!”
这老头儿是谁?正是之前作为太医院代表攻克天花难关的邹太医。此次疟疾爆发,依旧是他冲在最前线,先是跟着玄极真人遍地找臭蒿,如今亦一块儿研究怎么用臭蒿治病救人。
得到陛下面前,邹太医才算恢复些理智,只激荡之情依旧不减,草草行了个礼就将一叠白纸塞进冷枭言手里,一边解释道:“天佑大庆,天佑陛下,第一批疟疾患者在用过臭蒿浸液后病情基本上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好转,甚至有几人已经退了高热,也无冷热交替的症状了。”
他递上的奏报实则是一份治疗登记册。冷枭言接过一看,书写格式与之前所见玄极真人提交的天花记录报告一模一样。上头姓名年纪病情所述翔实,应不是云行观的道人随意编造的结果。
“那道人说的草药是真的有用?!”冷枭言眯眼想了想:“臭蒿——我恍惚记得是一种极常见的野草,竟是这疟疾之症的克星么?”
“当真有用!”邹太医打包票,又忍不住叹道:“玄极真人不愧是海外仙山来的高人,我等用药煎药,但凡口服必是要过一遍热碳滚水烹煮,哪里能想到臭蒿偏偏见不得热,只有用冷水浸了才有奇效。”
冷枭言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既是得道高人,难道不应炼丹治病么?他如何想到用野草入药。”
周太医越发感慨:“陛下啊,古有神农尝百草,真正为百姓为天下病患谋福就得这野草一般的药材才有用。至于丹药——不说其价值几何,寻常百姓能否用得起,万一这位真人得道飞升,往后的病人可还要不要再治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