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所说能做到么?陈蕴玉是信的,皇后确实有这个能耐。
她低头看向大龙被困的棋盘,却无声的勾起了嘴角,仰起头是纯粹明亮的笑靥:“妾不知该如何答您的问题,只知道您对妾向来心善,定是不忍妾就这么死了的。”
话语说的轻快,似乎真的有恃无恐,敬砚姝仔仔细细看她,并未看出任何破绽,才笑着摇头道:“可比刚进宫时长进多了。”
陈蕴玉一时愣住。刚进宫时,她是怎样的呢?第一次在坤和宫里见到皇后娘娘,明明被吓的大气儿不敢出,偏甩小聪明的接话卖好,又被皇后通透的眼神看的心慌意乱,脑子里一片空白,差点儿就殿前失仪功亏一篑。
后来得了陛下的宠幸,也不免骄纵过。怀着孕思虑过重小产,出手陷害安贵妃,还洋洋得意的以为自己瞒过了所有人。
哪怕是被皇后揭穿都不以为意,直到被狠狠摁下去禁足三个月,才知道后宫这一亩三分地,真的不是她靠心思机巧就能胜出的。
这里唯一的主宰就是皇后,她的算计可以冲着陛下去,她的手段可以对着妃嫔们,唯独对皇后,她只能选择听话臣服。
是以哪怕之后她依旧得宠,怀上龙胎生下皇子,却从未有过一丝叛逆之心。她对陛下时心思清明,偶尔还会暗中嘲讽,可唯有在皇后面前,从来都是真心实意的小心翼翼。
或者说,她已经被驯服了吧。陈蕴玉起身伏拜在地,听到自己的声音用最诚恳的语调说道:“妾对娘娘的忠心天地可鉴,娘娘但有吩咐,妾万死不辞。”
敬砚姝没有叫起,也不知是不是在心中衡量判断。良久之后,才听到她声音幽幽道:“既是叫你来下棋的,又何必说这么多有的没的?赶紧把这盘棋下完,你还得回去照看四皇子呐。”
大龙被困,看似死局却有生机,生机背后又是遍地陷阱。陈蕴玉看着面前的棋盘,也不知脑子里怎样想的,竟是将白字一枚枚拾起,全部装进棋罐中,又摆在了皇后面前。
敬砚姝看她,似乎在等她的解释。
陈蕴玉笑道:“陛下才与您说了四皇子的归属问题,您接着就招妾前来觐见,莫非还能有人信咱们真是只下了盘棋么?不若妾痛快些,回去哭上几场,过几日主动将四皇子送来,想来陛下还能更满意些,也不必劳动家母再绞尽脑汁如何安抚妾了。”
“如此甚好。”敬砚姝满意的点头,随手将她放过来的白子棋罐放回去,自顾自将黑子一并拾起:“松明佳楠蕙草青艾,还不恭送你们陈妃娘娘?”
陈妃顺势揉红了眼圈,在四个大宫女的“护送”下招摇回到了长乐宫。这一幕自是被有心之人看在眼里,更有耳报神在第一时间告知皇帝陛下。
冷枭言斜卧在软塌上,任由周平替他按穴,许久才轻声叹道:“是我对不起砚儿。”
敬砚姝与容妃一直要好,宛如亲姐妹一般,可涉及子嗣,容妃怎能坦然接受?可就是为了他不明不白的意愿,敬砚姝便毅然决然的将这名声接了过来。往后便是有人说起,也不会觉得是陛下已经确定储君人选未雨绸缪,而是皇后看似慈和,不过利用陈氏借腹生子,当真心机又冷酷罢了。
或许这就是话事人的本事所在,同一件事由不同人说,可能听者的感官便不同。皇帝陛下觉得敬砚姝一心为他着想,自我感动了良久,而在薛贵妃看来,却是皇后提前投注,顺便逼着陈家站队。
陈家是大庆数一数二的世家,更兼朝中不少重臣是当年跟随帝后一起打天下的,哪怕薛家手握兵权,实则根本撼动不了这两方结盟。
薛雅娴从未指望过体弱多病的三皇子继承大统,心里却是别扭的很:她好容易在位份上压过陈蕴玉一头,若是四皇子成了储君,她与她的青云可该如何自处?
且她还有另一重小心思——三皇子体弱是大皇子和云氏造的孽,她是真可以为陛下平安诞下健康的皇嗣的。三皇子或许无缘大位,可往后呢?若是她能再生下皇子,未尝没有一较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