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宫人犯错,杖二十已是重则,八十杖打下去,陛下绝对是要她们的命!两个小宫女哑着嗓子哭喊磕头,敬砚姝抿了抿嘴,却并未说出劝阻的话来。
冷枭言转头撞见她疑惑的神色,微叹了口气轻声道:“你先回吧,这里——交给我。”
他眼神安抚,敬砚姝从善如流的带着人走了。穿过红墙朱瓦,皇后娘娘心中是淡淡的自嘲——
看啊,这就是古代,就是后宫,草菅人命成王败寇。而她明知那两个宫女纯属无妄之灾,仍是为了顺从皇帝的意愿,选择成为他的帮凶。
她不是正义感爆棚和同情心泛滥的人,亦知道这世上,她看到的看不到的角落,有太多无辜之人在死去。可这一刻,她由衷的觉得悲哀,为自己,也为这个时代。
慎刑司的人来的很快,在琦玉宫门口与敬砚姝擦肩而过,恭敬的等皇后娘娘的仪仗走远才挺直了腰板长驱直入。惨叫声求饶声哭泣哀鸣声一直传出老远,只是等行刑尚未过半,就剩下木板撞击躯体的声音,机械的一下一下,仿佛打在琦玉宫所有人的心上。
两个宫女处决的快,慎刑司的总领太监在陛下的示意下,令人将庶人沈氏绑在特制的长椅上,珍而重之的掏出一个黑檀雕琢的木盒。
盒子里装的并非什么珠宝金银,而是贴加官用的刑器——一张一张,看似并不坚固,甚至显得单薄脆弱的泛黄桑皮纸。
高岭之花般的绝色女子早已失了她的淡然娇媚,闭着眼用力摇头,口中发出绝望的呜呜声。
润湿的桑皮纸阻隔了赖以生存的空气,沈贞娘惊慌失措的扭曲挣扎,换来的是越来越稀薄的呼吸。终于,她耗尽力气,安静而呆滞的不动。总管太监轻轻揭下那厚厚一叠纸张,露出一副窒息带来的青紫唇色,诡异而狰狞的让人心生惶恐。
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沈氏凄惨而痛苦的香消玉殒。
宫人在地上大气儿不敢出,有的胆小的已经被吓尿了。冷枭言依旧平静,直到行刑官探过鼻息确认沈氏死亡,才冷“呵”一声吩咐道:“弄一卷席子丢到乱葬岗——不,让人一把火烧了吧。”
仿佛只是拂落袖子上粘住的一枚枯叶,皇帝陛下掸掸手,自顾自提脚出了二门。及走到门口,才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吩咐身边的大太监周平:“去看看闵院正和胡院判哪个得闲,让他们过来一趟。云昭仪且怀着孩子,之前太吵闹,可别冲撞了。”
直到整座宫殿安静下来,云浅杉才瘫倒在明音和明悦身上,一只手死死捂住自己扑通乱跳的心口。她并不知道今日御花园里发生了什么,亦猜不到圣宠无边的沈贞娘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可她明白,冷枭言定是极端的愤怒的。作为沈氏的引路人,她能不被殃及池鱼是沾了肚子里这个孩儿的光,可要说再有其他遐想——
罢了,能保住命,或许就已是侥幸。
……
沈贞娘死了,死的干脆利落,也死的让前朝大臣们摸不着头脑。虽然传出的消息是戕害皇嗣、以麝香香丸暗害薛妃陈妃,但正因为自己就是布局之人,朝臣们更坚信其中另有内情。
他们心知肚明,皇帝陛下没蠢到这么明显的陷害都能蒙蔽。只不知沈氏到底是怎么惹怒了他,让他用手上如此严苛的手段置人于死地,甚至死后都要挫骨扬灰。
好奇心害死猫。冷枭言对宫中突然涌起的暗潮涌动假做不知,却在一个月后由周平领头,牵出一连串往宫外传话的探子。当着所有宫女太监的面,慎刑司的行刑手在宫门口举起了沉沉的杖木,鲜血染红了汉白玉的台阶,焚烧尸骨的炉火烧了整整半个月才熄灭。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何况宫人确实违反宫规,八十杖则挨的一点儿都不冤。被他这一连串举措吓坏的朝臣偃旗息鼓,只求这位主儿能正常的办了工务,再不敢轻举妄动插手后宫之中。
好在陛下虽然阴沉了许多,在国事上到底恢复了神志。世家勋贵与皇权之间默契的妥协试探节奏让朝臣松了口气,一条条政令顺畅的制定和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