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熙二年的除夕夜过的乏善可陈。陈妃薛妃云氏养胎并未到场,因赵氏突然病重,贵妃亦在延寿宫侍疾。唯一的亮点大约是高傲冷清的贞采女换下玉色斗篷,一袭红衣在青石板上赤足飞舞,宛如仙妃的容颜与舞姿彻底勾了陛下的魂。
敬砚姝闻着空气中淡淡的香味,忍不住轻轻摇头。世家果然是有出奇之处,她虽想过“助兴”的药物,却到底没猜透,竟然是要两种合香才能造成这般效果。
一种用在寝房之中,或点燃或悬挂,助陛下龙精虎猛飘飘欲仙;一种却是贞采女自己服的药丸,透出的清冷体香正是前者的药引,亦让尝试过的人万般着迷。
这些并不是松明在两天内能查清楚的,多亏圆圆见多识广,夜里偷窥时撞见贞采女服用香丸,又被透过窗户散出来的残余熏香气味冲的连打了一夜喷嚏,才想起来曾在别的空间见过这般秘闻。
香丸并不可多服,否则对身体损伤极大。约莫是陛下先前的冷淡让贞采女急了,这才一口气服下两枚,借着舞蹈的驱动,将这香味淋漓尽致的散了出来。
未曾闻过她寝房中熏香的人并不会对这香味有太大反应,唯有皇帝陛下全身僵直,眼底隐约透出一抹不同寻常的红光。敬砚姝只做未见,随意陛下将贞采女连升三级擢为贞常在。不出意外的,接下来整个正月,陛下都宿在了琦玉宫中。
其实去岁冬月陛下就曾独宠贞采女半个月之久,前朝后宫不是没反对过,可被陛下一力压制,论理来说,就不该再旧事重提。
然今时不同往日,陛下非专宠贞常在,还突然提起要大赦沈氏族人,不仅将他们从流放处接回,还要恢复他们士族的称号,允他们入朝为官。
别说朝中的世家士族不愿意,便是和世家打的难分难解的勋贵也不肯应召。冷枭言被当众驳了圣旨,心不甘情不愿的摔袖出了明光殿,剩下一群人面面相觑,又不由自主的望向陛下心腹张丞相。
张靖亭亦是无奈:“陛下并未与本相商议。”否则他第一时间就劝了,怎么可能让皇帝这般闹起来。
礼部尚书摸着胡子愤愤顿首:“朝廷简拔人才自有章程,此例绝不可开!”
“然陛下起了心思,便是今日不成,日后还是要提的。”陈太尉意有所指:“总得找出根节所在,让陛下歇了这心思才行。”
陛下为何会突然提起沈家?一屋子老狐狸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一定是那个不安分的贞常在吹的枕边风。在座的几位世家大佬不免懊悔,早知会有今日,当年就该给沈家判个斩立决,一家子送到菜市口,免得现在生出祸患来。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事已至此,只有想办法补救。然前朝后宫不可勾连——至少不能明面上的勾连,想要断了这祸害,非得请皇后娘娘出手才行。
问题就在于皇后并不想管陛下睡了哪个女人,她的职责范围也不在于劝诫陛下按照规矩下圣旨——这是朝臣的差事,她只要管好了后宫不乱,陛下子嗣繁衍就行。
除非贞常在犯错,而且是大错,才能逼得皇后出马。脑子灵醒的大臣已经将目光扫向薛将军和陈太尉:还有什么是比贞常在戕害陛下龙嗣更好的罪名么?
薛将军和陈太尉脸色难看至极,到底是轻轻点头,应下这一场无声的交流算计。
……
二月二龙抬头,难得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恰逢陈妃与皇后撒娇,说是许久未见宫中姐妹,心里念的慌。敬砚姝向来惯她,索性邀了后宫妃嫔去御花园的暖阁小聚,一块儿赏迎春花吃龙鳞饼。
对于有孕在身的云氏与薛氏,她仍是着人特意交代,请她们量力而行,若是不愿出门,自有御膳房的宫人将龙须面龙鳞饼送去,大可不必走一趟。安贵妃一直带着小公主在延寿宫侍疾,敬砚姝也不让人打扰。至于柳贵人贞常在等却是躲不掉,无论情愿与否,都得到暖阁来陪吃陪聊陪取乐——谁让她们位份低呢?
实则云氏确实没来,毕竟她已经八个月身孕,万一出点儿差错,那可是一尸两命的危险。所谓小心使得万年船,总归前朝后宫都知道皇后看她不顺眼,她有孕在身就是最好的依仗,又何必自找无趣去皇后跟前装孙子赔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