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砚姝对陈蕴玉这一胎十分重视,非但吃穿用度皆尽周到,还特意宣了陈夫人进宫探视,以解陈妃思念之苦。
陈太尉与陈夫人接了中宫懿旨,少不得感慨皇后太会做人。无论她私底下有何打算,这样一番操作就值得陈家感激涕零,亦能得到朝中大臣的赞扬和拥戴。只陈夫人还有一忧,夜里忍不住拉着陈太尉小声道:“你说皇后娘娘会不会是打的这个孩子的主意?”
陈太尉一皱眉,过了一阵才道:“你明儿去探探皇后的口风,若是皇后确有此意,一定要让玉儿乖乖听话。”
陈夫人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反驳老爷的说辞。谁能舍得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呢?可妻妾之别就是如此,正妻是所有孩子的嫡母,皇后膝下无子,抱养嫔妃生下的儿子合情合理合法,谁都不能说个错字。
只是这一夜到底是没睡个踏实,第二日上了厚厚的胭脂才掩了脸上的憔悴。得到坤和宫里拜见请安,出来的却是个大宫女,笑着请她上了肩舆,口中解释道:“娘娘这会儿在陈妃宫中,夫人直接过去便是。”
陈夫人有喜有忧,喜的是皇后对女儿如此关照重视,这一胎一定能安稳怀下来;忧的却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越发觉得皇后是打定主意要抱养孩子了。
及到了长乐宫,自有宫女红珠引着她往里走。尚未走到内殿,便听里头温柔女声娓娓劝道:“本宫知你们这些小姑娘最是爱美,可太医把话说的明白,铅粉是再也不能用的。你且忍耐两天,本宫已让陛下着人做了细粉去了,虽是不及铅粉白嫩,只做遮瑕还是够用的。”
陈妃细声细气的道歉:“是妾不懂事,让娘娘操心了。”
皇后娘娘乃笑:“你才多大点儿,又没怀过身孕,哪里知道这许多弯弯绕绕的。只是本宫知道的也不甚详细,才让太医院出了这册子,你按着上头说的做便是。”
哗啦啦的翻书声传来,陈妃时不时后怕惊讶一句:“原来山楂也不能吃?我还想用点子山楂糕开胃的。”
又或:“釉上彩竟会引起胎儿早产畸形!太可怕了。绿璧,你快去将我用的物件儿翻找一遍,有釉上彩的都收起来。”
只这几句话,陈夫人听的心中就定了大半。皇后将这些禁忌教给女儿知晓,可见是真心要保着这一胎的。忽而又想到今日早起抹了一脸铅粉,转头看向红珠小声问道:“可有净脸的地方?我这妆容怕是近不得娘娘跟前。”
敬砚姝耳朵尖,听到外头说话声,陈夫人只得在外头磕头告罪:“臣妇妆容有碍,不敢到娘娘跟前请安,还请娘娘恕罪,容臣妇先去净面再来。”
红珠打帘子进来,小声禀告陈夫人妆容之事。敬砚姝忙道:“不碍事,你们快服侍夫人去换个妆来。”
女人卸妆化妆都是麻烦事,这来回一折腾,等陈夫人进得内殿请安已是大半个时辰之后了。敬砚姝定定看她一眼,忽而笑了:“陈妃有孕是天大的好事,夫人莫不是高兴坏了,昨晚一夜未睡么?”
陈夫人只得尬笑着点头附和,敬砚姝却挥手将宫女们遣出,独留她们母女说话。见两人神色忐忑,皇后娘娘叹了口气:“本宫当然知道夫人担心的是什么。没进宫前忧心陈妃身子好不好,进了宫看本宫如此殷勤,又得担心本宫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有些事儿看破不说破,她忽然将话挑明,让陈夫人与陈妃一时无话可说。敬砚姝看陈蕴玉不自觉抓紧了手中的帕子,心知自己说中了两人心思,忍不住摇头道:“陈妃是一宫之主的主位娘娘,自有权利抚养自己的孩子。本宫不是夺人子女的恶人,从未想过要将她这一胎抱到坤和宫养。”
“娘娘……?”陈妃一惊,想要说什么,却被敬砚姝打断。
“本宫把话说出来,不是要给你们难堪,而是太医说了,陈妃年纪尚小,怀胎本就艰难,若是忧思过度,对大人对孩子都没好处。所以本宫才提前给你们这定心丸,陈妃也别想太多——说一千道一万,唯有你母子平安的把孩子生下来,你才有能力自己抚养他啊。”
陈夫人一时沉默,皇后这实在是掏心窝子的话了。陈蕴玉以手掩面,终于露出几分慌乱:“妾真的……妾真的害怕,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你不必说,然自己得想的明白。”敬砚姝语重心长道:“缺什么想要什么明白与我说,或是直接告诉陛下也好,千万不要自己闷头胡思乱想,没的坏了自己的身子,那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陈夫人突然起身下拜,对敬砚姝行大礼:“陈妃能得娘娘教导庇护,臣妇代陈妃谢过娘娘的大恩大德。日后陈妃与陈家定为娘娘马首是瞻,如有二心必受天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