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敬砚姝有言在先,但初承帝宠,薛妃仍是要往坤和宫请安谢恩的。皇后娘娘早得了八卦线报,知道她昨夜算不上十分顺遂,然看她依旧眉眼疏阔,并无忐忑与焦灼,心中对她的评价便又高了两分。
因怜惜她身上不舒坦,敬砚姝并未留她久坐,说过几句便让她回去歇着。薛妃身边的大宫女染杏不免感慨:“皇后娘娘真是慈和人,能得她的庇护,主子在宫中总不会过的差了。”
薛雅娴心中其实并无脸上这般平静。哪个女子入宫不是为了恩宠呢?她与陈蕴玉同日入宫,却处处被她压了一头。同是高门贵女,她更自负德容言功,这般结果若说她心中没有不甘,那自然是假的连她自己都不信。
可陛下心思难测,昨日明显是遭的无妄之灾。联想起陛下昨夜在坤和宫用的晚膳,薛雅娴甚至忍不住想,会不会是皇后故意捧一个打一个,暗中给她下了绊子?
至于染杏所说,她自是嗤之以鼻。宫中女子怎么可能真慈和大度,皇后对她们好,是因为用得上她们。不过她亦知识时务者为俊杰,尤其目前尚未得到陛下宠爱,更不能在皇后面前露出丝毫不敬。
若是让敬砚姝知道她心中所想,定会笑她与其想太多,还不如好生钻研如何争宠。毕竟对妃妾而言,什么算计谋划都是虚的,唯有皇帝的宠爱才是立足靠山。
可惜薛妃的表面功夫做的够足,自是听不到皇后的肺腑之言真心相劝。其实就算听到也没什么用——毕竟这天下女子总有一种错觉,仿佛她们斗过了身边对手,就能成为那男人的唯一真爱。
殊不知问题关键从来不是有多少对手,而是男人花心好色的本质。便是后世一夫一妻制,仍有正妻小三撕逼的戏码,更有男人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箴言。这古代一夫一妻多妾制合法化,旧人走了新人来,女人间的争宠相斗在男人眼中莫不过看猴戏一般,只是个值得窃喜暗笑的有趣消遣。
撇开这些闲话不提,在二妃承宠十余日后,敬砚姝顺势奏请陛下,将书房内藏着的那位柳女官也拉出来给了封号塞进后宫。只她不过宫女出身,一无功绩二无子嗣,位份自是比不得陈薛二妃,无非看在她无名无分跟了陛下三两年,服侍陛下辛苦的份上,破格给了个正六品的贵人作为嘉奖。
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冷枭言这后宫总算是有了些热闹人气儿。不过有句话说的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往日里背着敬砚姝与柳女官——如今该称柳贵人——欢好,皇帝陛下总觉得莫名刺激,可一旦将人放到台面上,反倒再觉不出她的好来,没翻几次牌子就冷落在了一边。
便是陈妃薛妃位份相当,宠爱却天差地别。要沉静聪慧言之有物,冷枭言有皇后一人足矣,薛雅娴那点子文采见识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看。反而是陈妃率真烂漫,一腔真情拥戴虽浅薄了些,却能击中男人那点子小虚荣小骄傲。是以从彤册来看,如今侍寝之事几乎是陈妃一家独大,足有十七八日,剩下零碎日子才给薛雅娴与柳如兰捡漏罢了。
幸而皇后娘娘对后宫管束极严,决不允许下人跟红顶白,薛雅娴与柳如兰的日子才算好过。不过无论得宠与否,三人在皇后面前始终恭敬——原因无他,陛下虽不宿在坤和宫,可每日午膳晚膳总要往坤和宫里去一趟,得闲还陪着皇后娘娘逛御花园。她们都曾见过那两人并肩而行,陛下唯有看向皇后的眼神,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尊重与包容。
敬砚姝对这样的状态亦是十分满意,不枉她时不时的勾起冷枭言回忆过往,将自己的人设努力往当初的冷静理智果敢和信任上靠。男女之间最好的沟通是床笫上一梦泯恩仇,而最忌讳的是互相猜忌考验;前者敬砚姝是做不到,可只要她有心做戏,总能让冷枭言觉得她初心从未改变,依旧是内心深爱着他,只因爱才无法接受他背叛的模样。
她万般纠结强颜欢笑,是她的底线与她的感情之间势均力敌的拉锯战;偶尔情绪失控冷嘲热讽,回过头收拾好心情又依旧处处为她考量。冷枭言看的心疼还来不及,哪里舍得再逼她,毕竟今日这局面,罪魁祸首不正是他这骗人身家骗人感情的臭男人么。
八年的情分一点点被勾勒的清晰,化作对她的怜惜愧疚,亦化作对自己的悔意和懊恼。敬砚姝越是大气,冷枭言越是小心翼翼,当真是将她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由她或喜或嗔,想着法儿讨她开心。
哪怕是被翻牌子最多的陈蕴玉,也是她琢磨着陛下的心思,哄着捧着让陛下开怀,才能得到陛下的垂怜。这般处境与皇后一比,便如星辉之于皓月,根本不是同一个境界的。
不过承宠多了总有好处——比如一个月后,例行请平安脉的太医终于诊出了好消息:陈妃滑脉如滚珠,虽时日尚浅,但十有八丨九确是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