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行梦境
“太子哥哥!叶哥哥!”日光晴好,七彩光晕悬于空中,一个小小的灰蒙身影朝他们跑来。
“走开,乡巴佬!”云行朝后退了退,嫌恶大喊。
方圣哲愣在那儿,捏紧衣角,面色委屈。
“太子殿下叫你走开听见没!”叶世安出力一推,便让他踉跄后退很远,撞到湖边矮树上才停下。
“能啊,你再给我能啊!”叶世安趾高气扬,高大身躯压了下来,影子将他完全笼罩:“在课堂上连太子殿下的风头都敢抢,谁给你的胆子!”
方圣哲蜷缩起小小身子,紧靠矮树,眼圈泛红,嗫嚅道:“阿哲没有,阿哲想和你们做朋友。”
“哈!”云行喷笑而出:“叶兄你听到没,这个乡巴佬要和我们做朋友,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样子,满身穷酸气,真怕被他沾上晦气。”
“是啊,谁给他的勇气……”叶世安还想嘲笑几句,突见不远处有人行来,慌张道:“云行,快,快跑!”
正和叶赫鸣商讨国事的宣明帝发现了矮树下的方圣哲,他们快步走去,蹲下身子询问道:“阿哲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谁欺负你了?告诉叶伯伯。”叶赫鸣见他眼中有雾。
“皇伯伯,叶伯伯,阿哲没事,阿哲自己摔倒的。”他用脏兮兮的小手揉了揉眼睛。
他们自是不会信他的话,在柔软的泥地上,有四只脚印,乱七八糟,显然是“夺命而逃”,他们对视一眼,心知肚明。不远处的假山后,两双带着惧怕的眼睛正不停朝这儿探看……
当面不好发作,两位父亲轻叹一声,满脸无奈。
“这么薄,这方芜也真是的,就不知道给孩子多穿点吗!!”宣明帝心疼将他抱起,见他轻的可怕,身上的衣料亦是粗薄,揉了揉他的脸,慈爱道:“皇伯伯这就带阿哲去尚宫局做新衣服,好吗?”
见自己的父亲抱着别人的儿子那般哄着,云行一拳砸在假山上,咬紧牙关,簇簇烈火燃烧在眼中……
所以,他将父亲的警告抛之脑后,与同样因为方圣哲之事受罚的叶世安开始了第二次作案。他们趁着方氏夫妇出门巡查大魏各州之时,在他的饭食里下了巴豆粉,可是他们不知道,他长期饮用的药中有一味桑叶,正克了巴豆……
**
细细银针扎入方圣哲幼嫩小手,他在昏迷中痛得弓起身子,银牙打颤,汗如雨下,看得令人揪心。
“啪!”云行和叶世安的脸上同时狠狠甩上巴掌,他们不敢抬头看各自父亲暴怒的样子。
“朕再问一遍!谁给他下的巴豆!!”宣明帝不解恨,又一脚将云行踹倒指着他鼻子大骂:“混账东西,朕真是瞎了眼才会立你这孽障为太子,你口是心非,谎话连篇,还欺凌弱小,心肠歹毒……
“巴豆是西街药材铺所购,不是宫里的东西,是不是你想的主意!!”还没等宣明帝骂完,叶赫鸣也忍不住揪起了叶世安的耳朵。
“他不是皇子为什么父皇这么疼爱他,让他能和我们一起读书,让他能和我们穿同样料子的衣裳,还……还抱着他!父皇您从来都没那样抱过我,您已经多的是‘儿子’用来疼爱,可是我只有一个父皇!!”云行绞着自己的衣摆,扬起通红小脸豁出去般行犯上之举。
“是我的主意,和云行兄无关,整他的理由很简单,就是我嫉妒他功课比我好!但是我绝无下毒害命之意,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叶世安虽还是不屑的样子,可眼里全是害怕与愧疚。
两句发泄的言语,换来的是各自家长们新一轮/暴怒,正当此时,床上的阿哲细小呻/吟,慢慢睁开了眼睛……
“皇伯伯,叶伯伯,是阿哲身子不好,请不要责怪他们了……”他看着这副场景,攒了好大的力气,说出了第一句话。
云行与叶世安听后互望一眼,同时愧疚得恨不得钻地而去。
马车颠簸了一下,惊醒了云行的梦,他揉揉眼醒来,窗外已是茫茫黑夜。方圣哲依旧沉睡,孤天高月一轮洒下温柔银光,将这个孩子轻轻笼罩……
“阿哲,对不起……”云行握住他干瘦的手,忏悔良久后,他无意打扰他的安眠,悄然离去,留一室寂静。
**
他们又在河西走廊行了五日,这五日没有闲杂人等的打扰,过得相对平静,方圣哲只躺了一日便要起身,任谁都劝不住,云行只得无奈看着他每日忙碌于那些货物中。第五日黄昏,他们终于到了阳关驿站,难得喘息,补给。
云行并未走入给他安排好的房间,他几步爬上一个高高土丘,背着手,昂着头,迎着飒飒烈风。
“我道云行兄怎迟迟不歇,原是在这儿赏景。”方圣哲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边,朝北方黄沙中一座隐约轮廓指了指道:“玉门关。”
“原那就是玉门关,我道怎如此雄伟。这阳关之景果然壮阔,登高一望皆是天地之图画……”他顿了顿,俯下身去用手贴上土地道:“卫青,霍去病,李广,那些带着传奇色彩的龙城飞将们,他们曾在这里踏马而过,留下史书几页让后人唏嘘……”
“确实能在这片景色中看见往日的烽火人间。”方圣哲目光落在西方那已经垂下地平线的落日上,它正摇曳着金红的波浪,携裹着纷纷杂杂的历史,流向寂灭一切的忘川。
月辉起……
“是我去过的地方太少吗?怎么第一次出远门就这么心绪难平。”被方圣哲一声咳嗽惊醒回神的云行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他不好意思笑笑道:“我很小的时候就被父皇带到封地荆州,那儿娟美灵秀,有湖群曰之云梦泽,野火之起也若云蜺,兕虎之嗥声若雷霆,那时父皇经常带我和雨施去那儿打猎,还有叶兄,他总是最闹腾……后来京城告急,我们便与父皇一起北上,到了洛阳,封了太子,便若鸟雀囚于笼中,失了自由。”
“阿哲,你的家乡呢?”他见方圣哲听得入神,笑着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