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店铺门,就好像打开了一座尘封很久的宫殿。
并非是说里间会有积灰和扑面而来的蛛网,恰恰相反,这店铺里被人打扫的一尘不染,就连地板都是用铜油刷过,而后被人擦得锃亮。
若说让人从哪里感觉到历史感,从哪里觉得厚重浓郁,无疑就是店铺中陈列的这些衣服。一排排
无论是从质地,还是款式而言,都像极了上世纪的东西。
她惊讶的四处打量,耳边忽然听得“嘎吱嘎吱”的声响,她好奇的走过两排松脂扣的女式欧装裙,走到柜台边,看见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坐在藤椅里,戴着老花镜,对着一台缝纫机,认真的裁衣服。
那台缝纫机也和博物馆里展出的上世纪的东西没什么区别。
她盯着那做衣裳的老婆婆看,老人家生得慈眉善目,发白的头发被她用一根银簪子别起来,穿着一件鹤松绿的绒扣褂子,年纪约莫有五六十了,手下的活计做起来却并不慢,穿着绣花鞋的小脚踢踏踩着缝纫机的踏板,房间里就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容与兮恍惚感觉自己像是坐在电影院一样。记忆里,她的曾祖母也是喜欢一个人独坐在藤椅里,不过她并不是裁缝衣服,而是手里捏着一本黑白相册,来回翻看。
也许是她们在门口站得久了,挡住了光,老婆婆过了片刻后抬头,看见她们,愣了一下,随即满是皱纹的脸上就绽放出一抹笑来,非常慈祥。
她放下手中的剪子,顺手捋捋鬓角,苍老的声音听起来却很柔和,“两位小姐要进来看衣裳吗?”
容与兮站在原地没动,方清妤笑着上前,指着她道,“婆婆,有适合她穿的西装吗?”
借着屋里白炽灯的灯光,老婆婆背着手,佝偻着腰盯着容与兮打量片刻,混浊双眼中的光时灭时暗。
老婆婆一直盯着容与兮,眼中的光似乎很怀念,容与兮也大大方方的让她打量,嘴角一直带着礼貌的微笑。
方清妤不动声色的望一眼身旁的女人,笑着又道,“婆婆,到底有适合她的衣裳没有?”
“有有有,让老婆子先看看啊。”老婆婆这才好像如梦初醒一般,颤颤巍巍的走到搭满布的缝纫机桌边上,绕到一个红木箱子前头,从里头取出来一套显腰身的小西装,带一顶天鹅绒帽。
老婆婆小心翼翼的捧着衣裳,再次颤颤巍巍的走到他们身边,“两位小姐看一看,这一件,怎么样啊?”
方清妤笑着接过来,没仔细看就交给容与兮,“容总看看这件怎么样?”
容与兮不看她手中的衣服,眼神却落在百叶窗边挂着的一个鸟笼上。
那是用上好的红木做成的鸟笼,做笼子的是一名能工巧匠,将笼子做成了小巧的拱山形,同时它的外表被抹了桐油,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也能发出别样的光彩。
它孤零零的挂在窗台上,那里头早就没了羽毛斑斓会唱歌的鸟儿。
“婆婆以前养过鸟雀吗?”
“啊,你说那个啊。”老婆婆眼中怀念的神色更重,“那是以前的一个故人送我的,我舍不得丢,就一直挂在那里,留着落灰啦。”
容与兮笑了,“看那笼子表面像镜子似的光滑,都能照人了,婆婆一定经常擦拭,怎么叫落灰呢。”
方清妤也轻轻道,“想来送婆婆东西的人,对婆婆一定很重要。”
“那你们就错了。送我东西的人啊,是我的仇人。”
也许是呆在这小巷太久,很少和人接触,老婆婆遇见她们,就把话匣子打开了。
抚摸着手中视作珍宝的衣裳,怀念道,“说出来啊,也不怕你们笑话,老婆子像你们这么年轻的时候啊,也是个富家小姐。我的父亲那时候是经营纺织生意的,那时候生意的对家派了个年轻的男人,故意接近我,从我这里拿到了家里纺织厂经营的秘诀,很快我家里也就落败了,我父亲跳河死了,家里人死的死散的散,只有我靠着针线功夫苟且活到现在。过后很久,我才想明白那个年轻的男人,就是传说中的商蝴蝶。”
方清妤看看一旁的容与兮听见这个故事后忽然眉眼沉郁下来,心知计划成功了,笑着挑眉道,“既然知道他是仇人,怎么不把东西丢掉呢?”
“算是留个念想吧。”婆婆苦笑着摇头,身形在昏暗的灯光下越发显得瘦小,“老婆子没得几天活了,看一看这鸟笼子,就想起来从前的那些事……也挺好的。”
两人都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容与兮抚着手里的西装,从钱包里递了几张钞票给她。“婆婆,这西装我要了。”
“哎呀,女娃娃不试试了吗?”
“不用试了,我既然买了,就一定穿的上。”
方清妤在一边听着她们的对话,暗自笑着摇头。容总还真是有够自信的。
拜别那位裁缝婆婆,两人一齐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