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文宇可比虬族人起的晚多了,人家都吃完早饭了,她才刚从被窝中困难的爬出来,将早饭倒入胃中,并以一分钟换装的速度,从没骨头懒猫变作了冷峻的翩翩少年郎。
她托着摆放着脏碗筷的托盘,飘乎乎的就往厨房走。小家伸着大舌头、摇着尾巴跟在后面,准备和她一起上衙门。
路过陈放尸体的前厅时,背对她整理尸体仪容的冷老爹突然出声,愧疚的问:“臭小子,你……你可怨老爹?毕竟,与你一样大的姑娘早已嫁人,儿女承膝。”
正飘着的冷文宇停下步子,侧身,狭长的眼瞥向门内散发着自责气息的老头,然后压制不住脾气的鄙夷道:“嫁人?您老可别害我。我自个正活得逍遥舒坦呢!”指望在几千年前,找到个平等、专一的伴侣?岂不是搞笑。
冷老爹其实只是试探的说说,但听到如此回答还是不乐意,“怎么会是害你?我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得了吧您。您说您缺德不缺德。”冷文宇没骨头一样依靠在门框上瞧冷老爹摆弄尸体,以袖子掩住口鼻说:“老头你也是会医术的人。女子十三四岁就生子,会带来多少病患您都清楚吧?”
冷老爹一哽,“大欣的女子都是那么过来的。结婚生子乃人之常情,怎么就你这么多事儿?”话虽如此,但他心知冷文宇的性子往好说是纯粹,眼里容不得沙子,往坏说就是极端,冬天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冷文宇鼻子哼出不屑的一声,用扇子指指停尸台,“然后落得跟你手下尸体一般下场么?您对我可真‘好’,要不要给你建碑表彰下?”
冷老爹捣鼓的就是昨夜和猪肉一起送来的那位富户的原配夫人,这位夫人可着实是个可怜人,才十四五就被富家少爷要死要活的“爱”着,名声毁了不得不嫁,婚后生育了一女,因为年纪小生孩子生的身体彻底损坏。
可她婆婆就是看不上她,随着富家少爷连纳三妾,她得了个“不顺公婆”被休,娘家觉得丢人不肯留她,幸得尼姑庵收留。女儿长大后也有偷偷接济她,这也是她停尸义庄搭建灵堂的原因。
冷老爹瞬间也想到这位夫人生前种种,被冷文宇顶嘴产生的气恼消散了。他低头看着这位依稀可见生前姣好容貌的夫人,愣然陷入往昔回忆中,叹中带恨道:“你臭小子说的对,大欣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冷文宇忍不住乐了,“哟?老头,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觉悟呢?我若记得不错,您也是大欣人吧?”
冷老爹却不理会冷文宇的这话了,反而真之又重的思考了一会,说:“丫头你绝对不能嫁大欣人,要嫁就嫁虬族男子!只是,虬族对大欣国人有些排斥,这事儿不好办呀。”
冷文宇听到冷老爹自以为思考的嘟囔,差点从门框上滑下去,“得,老头我走了,您慢慢在这想美事吧。”
没错,虬族男女都极为重情,结婚当日便会种下成对的钟情蛊,从古自今从无背叛婚姻者。但是,冷老爹对冷文宇嫁人一事穷追不舍,可是真真激起了她的逆骨。
冷文宇没看到背对她的冷老爹松了口气,若是臭小子真要结婚生子,那他指望的事儿只怕要落空了。
王青秀在对待肖县丞的事情上似乎不大靠谱,但是对待案件可是非同一般的上心。
他拿着昨日得来的四家口供,将几个疑点圈了起来:为何李全第一时间将孩子送到刘师爷家而不是医馆?为什么要将几个孩子藏在城外亲戚家中?那几个孩子到底做了什么?
王青秀结合昨夜的验尸,便有了一连串自认为缜密无误的猜测,若不是昨天天色已晚很多人证物证不好找,他早就连夜结案了。
这不,他一晚上都没睡着。
天还未亮透,王青秀就带了两个捕快去李全家把人扯起来,来到了案发现场的东郊河边。准备查探一番。
蒙蒙的晨雾弥漫在东郊河堤,案发现场处。
李全裹着破旧的短棉袄,在周围转了一圈,最后松口气的指定了一块冰面,“王捕头您瞧……就是那里,昨天小朵就是在哪里溺水。小的不会水,是顺着沟,把缩成一团的……小朵从那块冰层下拽出来的。”
王青秀听得有些迷糊,他蹲在李全指着的地方来回看着——什么叫做顺着沟?冰层下拽出来?不会水又怎么救人?小朵为何会缩成一团……是太冷?可落水不应该挣扎吗?
王青秀迟疑的站在了原地,观察案发现场——
由于现在天气渐暖,却没有暖到时候,早晚温差很大。所以河中中午冰层融化,晚上却会再次结冰。
现在是清晨,昨日小朵落水的地方已经再次结了层薄冰,却仍能看出昨日现场模样。
一串串杂乱的大人孩子的脚印从河边延伸到河中一米五左右的位置,那个位置的冰面上落下了个冰窟窿。
窟窿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层,从冰层上看下去那里水深及膝盖。
一道成年男子肩膀宽窄的毛边沟壕,顺着窟窿延伸向河中心。在距离岸边两三米左右的地方,沟壕中断。
终端处的冰层下,水已有成年男子的腰部深,正是李全所说小朵缩成团的尸体所在处。若是以小朵的身高而言,这里的水位刚好在胸口以下,不至于淹死人。
王青秀看过验尸报告再联系刘文品行,原本在他的猜想当中——
小朵落水努力往外爬,却被刘文等人一次次用棍子打下水中,所以才在头顶肩上留下棍棒痕迹,脸上手上留下冰窟窿边缘的擦伤,指甲抓挠冰面劈裂。
但现在的现场明显和他所想有很大的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