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中磊对自家家业和积攒食物的速度放下心来,心里也不太抵触帮一帮村里人了,毕竟除了徐辉一家,还有极个别男人,剩下对他来说都是能坐下来唠上半小时嗑的熟人。
都是朋友,帮忙嘛,不磕掺。
他和小程便时常趁着一小会雪停的工夫,去春娟姐家串串门,去蒋叔家烤烤火……走之前在门背后留下一小袋红薯粉或者半袋子咸酸菜。
深藏功与名。
稍微有点点脑子的朋友也知道不能完全指望徐中磊养活他们,于是村里人便正式将“苔藓”作为一种食材端上餐桌,“挖苔藓”作为一种喜闻乐见休闲娱乐方式,也登上徐家老屋人日常生活。
徐中磊串门时尝过徐志平家的苔藓饼,看着薄薄脆脆像饼干一样,但?是徐中磊一口下去差点吐出来,吃着人家的东西,只能皱着眉头咽下去,然后把剩下的都塞给程昱铭。
“1:8!我?和你打赌!饼在里边是打酱油的,比龙套的戏份还少!”
徐中磊十?分怀疑这块苔藓饼里到底有没有加“饼”。
猫冬,当着难得的“带善人”,徐中磊日历撕到二月时,村里大棚总算又收获了。
村里人聚在一堂,一扁担一扁担地挑走自己的土豆,关于重量和分配的问题吵闹得理所应当,这次大家不止计较土豆的大小,连土豆皮沾上的泥巴都殷勤地拂去,然后要求再?重新计算重量。
徐中磊一家三口就蹲在墙角,闻着湿热的粪水味昏昏欲睡。
就像他在童年时,和外公一起在大棚里育水稻苗一样。
村里的老人,枯瘦如木柴,一张人皮披在骨头上,站在一起时如僵尸聚会。
一共剩下六位老人,仅仅两年时间,全部都衰老了二十?年不止。
连一向最有活力的朱娭毑,都像是被吸走精气一样,佝偻着,衰老地数土豆。
大概是她的好姐妹余娭毑死了?
徐中磊漫不经心想,又捏了捏程昱铭的手,发觉青筋满布,厚茧粗粝,就是一双正宗的,农民的手。
谁说农村的地养人的?只有不种地的人才能说出这种话吧。
收完了土豆,大棚下套种的大白菜也顺便收拾完毕,每人十来颗,盖在装土豆的箩筐里,满满当当一大筐,看着就能过上一个好年了。
有毒的土豆秸秆、土豆叶、大白菜梆子最后也没有浪费,全部好好地收拾起来,堆到大棚最里边一个堆肥坑里,作为来年的肥料。
“……种完土豆,那可不能直接又种一轮,大家都侍弄过庄稼,你们自己说说哪里有不让土休息一阵的道?理?直接种,土里有虫有病毒,到时候直接浪费了咱们的土豆种!还不是亏得更多?”
“……听我的……咱们一会把大棚里电线啊,发电机都收起来,先把下面的土翻过来,等外面温度进来把土冻一冻,再?种一轮黄豆——固氮保肥,种点小白菜,再?种一轮土豆不迟……”
徐志平苦口婆心,咳嗽一声又大声道:“咱们这大棚建起来不容易!咱们还要活几十?年的,别一年两年的就把土质搞差了,到时候难道喝西北风去?要科学种地,千万别胡来!”
“现在土豆种出来了,还能撑几个月,就是花几个月时间冻一冻也好……听你的!志平哥,你种了十?几年大棚,说的话错不了!”春娟姐帮着土豆过秤,一边帮腔。
……
这场小小的争执很快过去,因?为……过年了!
就算是末世里,华夏人依旧秉持着过年时“大过年的”、“来都来了”、“算了算了”的优良美德,最后约完除夕的集体餐之后,各自欢欢乐乐散去。
二月二十?三日,除夕。
相较于去年还有腊鱼腊鸡,今年的除夕宴简直就没有一丁点值得准备的地方。
没有荤菜,没有花式繁多的主食,只有土豆,无尽的土豆,还有数不清的白菜、苔藓……
于是,也不需要女人们辛苦准备年夜饭了,大家围成一团,在烘干房烧起大坑,躺着、坐着唠嗑,对于年夜饭简直一点期待也无。
等到正午,春娟姐一嗓子喊道?:“吃饭了!”
徐中磊拉着一家三口,带着自己的大陶碗也跟着往餐桌面前凑,发现竟然做得有模有样。
分了两桌,每桌都踏踏实实?上三大盆:红薯粉烩土豆,辣炒大白菜,还有一个盆大饼子,用的是土豆和绿苔藓——味道最好的一种苔藓。
结结实?实?三个大脸盆装着,两个大菜盆边肉眼可见许多油花花,看着便是真材实?料。
大家一哄而?上,瞬间围住两个大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