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中磊就像是跳进了米缸的老鼠,乐得吱吱来回跑动,手机咔咔拍照忙个不停,时不时还自己上手拆卸一下这些拼合起来的零部件。
尤其是小溪岸边,还保留下一大块珍贵完整的转轴、水斗、挡板。其他的都不重要,有这一部分,就足够徐中磊琢磨出捕鱼水车的样子了。
“你们今天晚上加餐!”程昱铭从口袋里掏出小零食作奖励。
老大和小纸嗷呜地低吼着接住,大快朵颐。
徐中磊在水车的残骸上流连忘返,午饭对付两口。又兴奋地掘雪凿冰,摘下手套冻得冰块一样使劲拍照。程昱铭看着时间不早,催了几次,但是拉都拉不走。
“差不多了哥,天要黑,再不走咱们就走不了了。”
程昱铭真要急死,雪天容易迷路,现在晚上也没有路灯什么的,要是遇上一场大雪……
“最后一张,我要看看那根杆杆……拍完就走。”
徐中磊留恋地样子像极了出门旅游的中年大妈,恨不得拍上几百张照片,才算不虚此行。
太阳渐渐下落,还下起了大雪,凛冽的风刮起来。
两条狗在前边开路,徐中磊和程昱铭眯着眼睛,冒着大雪往前走……他们时时刻刻都像是要走入岔路,迷失在了茫茫雪原里,然后下一个拐弯,又奇迹般的找到来路。
一行人没有被活活冻死在外面真是万幸。
他们的小雪撬还有食物衣物都放在河边小屋里,一如今天早上出门前的样子。
一进门程昱铭就瘫在木板床上,低声道:
“哥,咱们下次不要这么赶了……”
“知道你摔倒了,雪花挡住我们的视线,老大和小纸都找不着了的时候,你猜猜我在想什么?”
“等到夏天,那里就会有两具尸体,被狗分尸,被鸟啄食,被微生?物分解完最后一点点骨头,然后各自开出不同的花。你是紫云英,我是油菜花……太惨了,死了之后,连个好好待着的地方都没有……下次还这样,不等咱们一起冻死,我先neng死你。”
徐中磊本来喜滋滋地翻手机上拍的照片,听到身后小程强硬又微带哽咽的声音,瞬间怔住了。他一贯特立独行,不管前路、不问身后事,这么被人一说,酸酸的,嘴里像是吃了一百颗柠檬。
他收起手机,自觉躺到程昱铭身边,把人家一只手;拉到自己身前,诚恳地说:
“对不起,没有下次了。下次出门一定保证自己和大家的安全,一定做好应急预案,有什么危险都会避开,如果?做不到……”
“那你neng死我吧。”
“哼。”
程昱铭从鼻孔里喷出一个气音,不置可否,心里还是稍微放下心来。安静地揽着徐中磊的腰,一句话都不说了。
。
纯黑又冰冷的夜晚没有什么娱乐,只有两人的距离是负数。
徐中磊恍惚间,一堤之隔的大河冻紧的湖面裂出一个小口,然后河流先是难耐,然后就变得柔软。在春天的挤压碰撞之下,万千片浮冰都在水面上纵横,四溢开来。
大河低喊着,挣扎着,然后畅快起来,水花四溅,全世界都溢满生命的气息。
头顶亘古的星空澄澈,一眨一眨,羞得不敢再看,直接没入云中。
奔腾与放纵之后,归于平静,连梦里都是大河的包容。
徐中磊做了一晚上的梦,不管过程如何热情,最后的河面上总是会出现一架粗犷的捕鱼水车。
在水流的推动下,水车旋转一圈就是一水斗鱼,最后连鱼筐都满了,水车抓到的鱼溢出来,又跳回了冰冷的河水里。
他睡不着了,这肯定是上天的暗示——不要再耽于美色了!
抓鱼吃肉!
“马上回家,做水车去!”
。
“我想……”徐中磊踌躇半晌,在一个风雪大作的早餐时间,还是开口了。
“等等,等我吃完。”
程昱铭知道徐中磊要说什么,但是强行按住话头,想让徐中磊多憋一会,毕竟哥哥这犹豫又彷徨的神色实在少见,他想多感受一会。
“……”小程细嚼慢咽嚼青菜的样子气死人,徐中磊耐心耗尽,自顾自道:“你吃你的,我说我的。水车图纸画得差不多了,我有八成把握能下水能用。咱们俩搞不定这种大家伙,我想……”
“你想以工代赈,拉全村人一起干,工资就是咱们地下室那些米。”程昱铭笑着擦了擦嘴,徐中磊绕着地下室的米堆走了一圈又一圈,还念念有词又算又写,稍稍关注一点的,马上就能猜出徐中磊想干啥。
“所以,我的哥哥,我在你的规划里应该干什么呢?”
徐中磊被小程这宠溺的微笑撩到,停滞了许久,捂着自己发烫的双颊说:“帮帮我就好。”
——并不,在徐中磊的计划里,程昱铭身负重任,分发食物、监工,要统筹全局一把抓。
但是身为一个优秀的伴侣,这种劈头盖脸一顿给自家老攻安排活干,并不能完全调动积极性,所以徐中磊决定学习洋葱——
一层一层剥开,再把任务交给小程。
徐中磊想捕鱼水车这个项目赶紧上马,所以忙不迭地在村里走了一圈。第二天早上,村里大会就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