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熹点点头:“你那时候在教授那儿单独上课,你忘啦?”
她?不知道唐绵失忆的事,唐绵想了想,干脆直接告诉了她?,失忆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这样……那还会想起来吗?”杨子熹左看右看,唐绵都不像是脑子受过伤的样子。
她?以前脾气?倒是挺怪,从不搭理任何人,也很少露面,总带着副口罩,像是见?不得人。
那会儿几个要好的女同?学私底下老说她?长得丑,要不怎么遮遮掩掩?有一次,杨子熹替教授整理文件时,无意?中?看见?唐绵的入学资料,上面有正?脸照,漂亮恬静,眼睛又大又亮,在亚洲面孔里是最顶尖的长相。
那会儿杨子熹就想,她?不是长得丑,那多半是心理有点毛病。国外怪人多,她?也没太在意?这件事。
大三才开学不久,就听说唐绵休学的消息,之后就再没见?过她?。
唐绵摇摇头,表情?一瞬间黯然?,“不一定,说不准哪天就想起来了。”
杨子熹是个直肠子,说话爽快,当场跟唐绵交换了微信号,“我当时跟你不太熟,不过你要是想知道大学时候的事,我能想起来的就都告诉你。”
“我那时候有男朋友吗?”
唐绵一直都想知道这个,她?的过去没有父母,缺失亲情?的护佑,似乎也没什么朋友,那个年纪的女孩子,孤身在异国,很可能会和另一个人陷入爱情?。
自?从唐眠的事暴露出来,她?心里总有个不见?光的念头。
如果她?的初恋也不是沈铖,她?心里多少会舒服一点。
杨子熹偏过头想了想,“有。”
唐绵没想到,她?愣了一下,才追问:“是谁?”
“我也不太确定,就有两次见?到一个男的跟你在一起,你俩牵着手,应该是男朋友吧。”
“他是同?学吗?”
“不是我们学校的,我也不知道是谁,反正?长特别帅,个子高……你连他也忘了啊?”杨子熹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失忆症。
唐绵笑了笑:“希望有一天能想起来吧,比赛一起加油。”
“嗯,你也加油。”
这是她?第一次完整听完唐绵的演奏,流畅自?然?,技巧娴熟,对作品的把控力很强,在台上表现?也稳。
杨子熹听斯蒂文教授说,这次的评委有几个很欣赏唐绵,对她?的演奏交口称赞。
她?有预感,唐绵会成为这次所有参赛者强有力的对手。
……
比赛进程紧凑,短短一周时间,已经进行了两轮比赛,只剩下最后一场决赛。
在决赛后,将会当场公布最终名次。
最终一等奖获得者,将得到10万美元奖金,还能跟随这次的主评委莫里森大师学习深造,还能作为职业演奏家出道。
任何比赛都是竞争,走到这一步,唐绵不再只是抱着参与的态度,她?很想赢,既想拿到奖金,还有变成职业演奏家的野心。
唐绵把自??关在房间练琴,足足三天没离开家门,吃饭靠外卖,唯一出门透风就是下楼扔垃圾。
周森密切关注她?的练琴进程,前两天还好,第三天发现?她?没吃早饭就练琴,低血糖差点晕倒,第一次态度严厉地批评了她?。
“你得劳逸结合,越到比赛越要放松,你想带着病上战场?”
唐绵也在心里吐槽自??,乖乖认错,“对不起,是我太紧张了,想把曲子练好一点。”
“我教过我未婚妻一句中?国谚语,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明天就是决赛,这一天你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约朋友出来散心,把大脑放空,最佳的表现?都留在明天。”
“我错了,我现?在就出门,今天都不摸琴了。”唐绵吐了吐舌头。
她?知错就认,乖得让人说不出重话,周森都情?不自?禁地反省是不是他声音太大,吓到她?了……
“月姨怎么样,那天她?说会考虑做手术,有结果了吗?”她?已经是癌症晚期,多拖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提起这个周森就叹气?:“月姨回国后整天闷着自??,情?绪很低落,等明天比赛结束,要是有时间,你能不能再去劝劝她??”
“当然?可以,”那副珍珠耳环还没还给她?,唐绵想了想,说,“不用等了,我今天就去。”
“今天?”
“对,月姨在哪家医院?病房号发给我,我下午出发。”
多亏了有周森,她?遇见?这个贵人,才能走到这一步,他不要钱不要感谢,唯独就拜托了这一件事,唐绵很希望能帮他解决烦恼。
收到周森的信息,唐绵换了身适合出门的休闲装扮,坐地铁到医院。
病房在内科住院部?七楼,电梯里人满为患,还有举着吊瓶的患者。人在生病的时候是最难受的,只有那时候才知道健康有多重要。
唐绵有些怕医院,要不是为了月姨,她?肯定不会踏足这里。
要不是因为她?出车祸,也不会认识沈铖……说起来都是孽缘,好笑,荒谬。
她?到咨询台问过护士,很快找到病房。
沿着走道往里,越靠后越安静,都是单人病房,清净不扰人。
706号病房。
唐绵驻足门前,将手机调成静音。
抬手,正?要敲门。
“那是我女儿!你凭什么让我不认她?!”
是女人充满怨愤的吼声,唐绵愣了下……这是月姨的声音。
观察窗是很小的一块圆形,只看见?月姨坐在病床上,情?绪激动,手里抓着枕头。
她?死死瞪着对面,唐绵看不见?是谁,那人在死角位置。
她?在跟人吵架,话里还涉及到家事……唐绵感觉自??来的不是时候,她?犹豫了一下,垂下手,决定先走。
下次再来。
“你很早就抛弃她?了,这些年都没找过她?,绵绵从小就没有母亲,现?在她?长大了,更不需要你。”男人声音低沉冷漠。
病房通常不隔音,一字一句都清晰地传到外面。
这声音……是沈铖?
什么女儿,谁长大了?他说月姨从小抛弃了她?,这是什么意?思?……
唐绵知道自??不该往下听,她?该立刻走,躲开是非,可双脚仿佛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脑子里嗡声一片。
月姨表情?哀伤,半天说不出话,肩膀无力地垂下,像是泄气?的样子。
“我有钱,马上就要死了,我可以把钱留给她?当做补偿……我不想她?恨我,我不想的……”
男人的声音沉稳,像声声冰冷的钟声,“她?不需要你的钱,我的钱都是她?的,你认为你的钱比我更多?”
“你说什么?”
“我的遗嘱继承人是唐绵,还为她?一人成立了信托基金,她?目前持有铭盛12%的股份,她?名下房产有十五套,相信我,她?绝对比你有钱。”
月姨整个人呆着,半晌才问:“你……你说的这些,绵绵都知道吗?”
病房里沉默了一会儿。
男人缓缓开口,“她?不知道,她?跟我分手了,如果哪天我出意?外死了,会有律师告诉她?的。”
月姨手哆嗦着,颤抖着声音,“可她?是我女儿,我都快死了,我就想认回她?,听她?叫声妈妈,你就不能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吗?以后绵绵知道了,她?会恨你的!”
沈铖极轻地笑了声,嘴角扬起弧度,冷玉般清隽的脸上闪过一抹痛苦之色。
“让她?恨,我选择了就不会后悔。”
卡兹一声,椅子在地面发出声响,沈铖站起来,整了整西装,“明天是钢琴比赛的最后一场,对她?很关键,希望你不要影响她?,如果你真的想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