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澍没回答。
发现了。
太明显了。
陈澍又不是傻子。
刚转学来一个星期,班上,甚至年级里的一些男生们,已经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了明晃晃的敌意。
“我为什么一直劝你走,就是因为不想看到你这样的人掉进泥坑里。”林听雨看着他,认认真真地说,“你跟我们不一样,你的未来应该是光芒万丈的。”
这场对话以沉默告终。
很快,他们就到了刘飞扬家的米粉店。
林听雨想了半天,还是放弃了螺蛳粉,选择了煮粉。
三两手切粉,双份鲜肉粉肠,一颗卤蛋,一个卤猪蹄,一份豆腐皮。
刘飞扬吃螺蛳粉,一股浓郁的酸笋味儿扑鼻而来。
陈澍闻着味道,眉毛都能打结了。
“同学,你吃什么?”刘飞扬他爸一边拿着煮粉用的巨大汤勺在小锅里转,一边笑眯眯地转头来问陈澍。
这傻乐的笑容和刘飞扬脸上的如出一辙,宛如祖传的。
就是这么老实淳朴的人,才最容易被人欺负。
陈澍叹了口气,仰头望着挂在头顶上的菜单牌,开始纠结。
粉粉粉。
煮粉凉拌粉老友粉螺蛳粉。
除了粉就是粉。
天啊。
“螺蛳粉味道大,你吃不惯。”站在一旁的林听雨说,“现煮的可比袋装的威力更猛。”
他正在往碗里舀配料,袖口整齐地折起来,露出雪白的手腕:“吃煮粉吧。”
听到他说话,陈澍把视线转移回来,犹豫地说:“那——三两煮粉?”
“切的还是榨的?”刘爸爸问。
陈澍听不懂,有点求助地看向林听雨。
“圆的还是扁的?”林听雨很好心地帮他翻译。
……更听不懂了。
选择困难症太严重了。
陈澍着实觉得心累。
他指了指林听雨,生无可恋地说:“和他一样吧。”
正准备把碗端走的林听雨闻言,诧异地挑了挑眉。
“得嘞,三两手切加两份鲜肉粉肠——”刘叔叔一扬汤勺。
陈澍刚注意到他的动作,心里一悚,开口阻止:“别——”
刘叔叔已经舀了小半汤勺粉白的猪肠和猪肝,戳进了汤锅里。
听到陈澍没来得及说完的阻止,他疑惑地抬头:“怎么了?不吃肠子吗?”
“没……”陈澍有些绝望地推了推眼镜,“……没事。”
林听雨“噗”地一声笑出来。
他抬起手拍了拍陈澍的肩膀:“粉肠好吃的,相信我。”
陈澍面无表情:“呵呵。”
片刻后。
陈澍端着一碗堆得满满当当的米粉坐了下来。
刘飞扬的爸妈很朴实,非常照顾儿子的同学,量给得特别足。
陈澍觉得这碗粉吃下去,他能撑到晚上。
他摘下眼镜,拿起筷子,颤颤巍巍地拨开粉面上的粉肠和猪肝。
不,誓死也不吃内脏。
陈澍夹了一筷子粉送进嘴里。
顿了顿。
然后又夹了一筷子粉。
然后夹了一块肉。
然后又夹了一筷子粉。
“真香了吧?”旁边的林听雨翘着二郎腿看他,“刘飞扬家的粉是一绝。”
“比上次火车站那家好吃。”陈澍说。
手工切条的米粉煮沸后软糯尽味,配上滚烫鲜美的汤汁,令人食欲大开。
上次在火车站吃的那叫什么玩意儿。
陈澍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荆市人能够做到一日三餐只吃米粉了。
林听雨想了想:“啊,车站附近的你就别指望了,难吃得要命。”
“我家的螺蛳粉也很好吃的,汤头是用螺蛳和猪骨熬制的。”刘飞扬献殷勤。
陈澍看了一眼刘飞扬碗里散发着诡异味道的酸笋,表情十分嫌弃。
“陈澍,吃口粉肠。”林听雨开始怂恿他。
陈澍用抗拒的表情无声地回答“我不”。
“你怎么那么犟呢?”林听雨用鼻音笑了一声,一双黑色的眼眸弯弯的,眸中漾出一点戏谑的笑意来。
陈澍正好看到了他眼中的那一点稍纵即逝的笑意。
平时林听雨要么戴着口罩,要么皮笑肉不笑,脸上的表情永远恹恹的,一副厌世脸,好像怎么都睡不够。
可现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一点神采来。
陈澍顿时怔住了。
就在这时,林听雨手下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拿起筷子迅速往陈澍嘴里塞了一块什么东西。
陈澍没反应过来,只知道林听雨给自己喂了一口东西,下意识地嚼了嚼。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舌尖上爆炸开。
“陈澍,好吃吗?”林听雨笑嘻嘻地问。
等意识到林听雨往他嘴里塞了什么以后,陈澍已经不由自主地把东西咽下去了。
他呆了呆,露出恼怒的表情:“林听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听雨为自己成功的恶作剧感到高兴。
他托着腮,笑盈盈地看着陈澍那张写满恼怒却清俊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