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运起轻功自山道上起跃,衣衫于风中猎猎作响,他至寺门前有一段距离时停下,缓步而行。至寺门前,他仍旧是过去那位如九天之上不染凡尘的妙僧无花。
“……无花师叔!”
扫地小僧见他一袭牙白僧袍缓步而来,目露欢喜,朝他奔来,而?已有人向掌门无相禀报无花的归来。
无花神色温和,同小僧们一一交谈,任谁也想不到这温文尔雅的面目下藏着的满是不耐。
无相赶来,众僧散去,师兄弟二人独自站在树下。
黄昏已至,山边的圆日渐渐西沉。
他们分别许久,本应有说不完的话,但无相敦厚木讷,不爱说心里话,无花同他交谈片刻,便提出要去见天湖大师。
无花本以为这般说完后自己便能立即去见?天湖大师,无相却道:“师父正与两位檀越饮茶,师弟可是有急事?”
无花眼皮一跳,微微一顿,不答反问,状似困惑道:“不知是哪两位贵客?莫非他们精通烹茶之道?”
两人……
楚留香早已被他抛在身后,绝不可能是楚留香。
无花心中思绪万千,却听得无相道:“那两位檀越年轻俊秀,是为见?你而?来,知晓你不在后便于寺中游玩,与师父偶遇……我先前看了?一眼,师父似乎是在亲自烹茶。”
无花微感茫然,以往寺中确实有为见他而?来的香客,他此刻听无相这话,与过去发生的事情一模一样……难不成当真?是个巧合?
小院内,赵桓和白玉堂并肩而坐,对面是须眉皓然的年老僧人,三人对坐饮茶。
屋内茶香弥漫,院中竹林青翠如翡,一片静谧,恍若仙境。
这位邀他们进院饮茶的僧人是莆田少林寺的前掌门,天湖大师。
天湖大师德高望重,双眼中闪烁着智慧温和的光芒,似乎看透一切。在这目光下,任何事情都无处遁形。
赵桓甚至有种自己被看破了的错觉。
赵桓在宫中整日饮茶,赵佶怕喝酒误事,而?他自己也被说酒量不好,父子二人几乎将每年送入宫中的茶叶都喝了?个遍。此刻赵桓察觉出茶叶非凡品,但面上仍无太大波动。
天湖大师已从赵桓一连串的动作中看出对方是喝茶的老手,比起白玉堂甚至更为熟练,微微一笑,道:“这茶可合两位檀越的味口?”
白玉堂:“唇齿留香,好茶。”
赵桓:“好茶。”
天湖大师抚须而笑,少林寺寂静森严,小僧在他面前亦是屏气凝神,两位弟子更是稳重温和,他鲜少见?如面前两位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赵桓向天湖大师道明来少林寺的起因——七绝妙僧无花。
天湖大师眼中忽然漫上一丝怅然,这年老的僧人几乎是叹息一般道:“无花是个好孩子。”
他抚养无花长大成人,有此感叹,并无任何不妥。
但天湖大师的语气却令赵桓和白玉堂感到奇怪。
院外传来响动,有人轻叩院门,叩门人声音温和轻柔,他道:“师父,弟子回来了。”
天湖大师看向紧闭的褐色院门,眸中再一次出现了?那种叹息般的色彩。
赵桓和白玉堂悄悄对视一眼,而?此时天湖大师已缓缓开?口,道:“你进来吧。”
无花推门而入,牙白僧袍的僧人自竹林中走至廊前,温文尔雅,面上带笑,在桌旁坐下。
天湖大师慈祥道:“你回来了。”
无花微笑道:“我听师兄说师父与两位檀越饮茶,师父更是亲自烹茶,这些年只有弟子为您烹茶,许久未喝出自您手的好茶了。”
他这话有几分埋怨,但他二人情同父子,说这话并不显得逾矩,反倒更显他们并非寻常的师徒关系。
赵桓看向无花,年轻僧人对他与白玉堂温和一笑,微微颔首致意。
无花在确认屋中的两人与楚留香无关时,心中便松了一口气。
济南一事,只有楚留香与追命在追查,即便江湖上已传出天枫十四郎的消息,却不会有人将其联想到他这少林寺的妙僧身上。
他风尘仆仆赶回莆田便是为了?在楚留香发现真相前灭口,无花心中毫无犹豫之情,然而此刻这两位陌生人在这院中,他却不好下手,但想在楚留香如今许是在路上,无花又略微放松了。
下手不急于一时,待这两人离开后下手也不迟。
这念头一起,无花面上笑意愈发真?挚,一如他所说,安静地等天湖大师烹茶。
他安心了?没多久,赵桓开?口报上了?姓名,表达了?对妙僧无花的敬仰之意。
听到绛衣少年自称赵决明时无花笑容微滞,待白玉堂报上姓名后他连呼吸也微微停了?一瞬。
赵决明与白玉堂,前者是江湖新秀,后者小有名气,这两人或许与济南一事无关,却都是极容易惹事的主,对不好之事十分敏锐。
无花勉强笑道:“是我失礼了?,未认出决明少侠与白五爷。”
赵桓摇摇头:“我们又未见过,你当然认不出来。”
他看着无花时,眼中闪着微光。
妙僧无花,闻名已久,身姿风度皆不凡,犹如坠入凡尘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