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公主府。
目之所及皆张灯结彩,大红绸带喜庆非常,下人来来往往,一片忙碌热闹。
秦舒窈一袭红裙,不戴凤冠,也不蒙红盖头,优哉游哉坐在窗下,喝原本预备给新人的甜汤。
直到桃夭进来禀报:“长公主,时辰差不多了,咱们现在出门,正好。”
“好,”她咽下一枚桂圆,放下碗勺站起来,“走,我们去接亲。”
她一路潇洒向外走,下人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若按规矩,驸马尚公主,该是她回宫中居住,一大早梳妆打扮,听太后教诲,由皇后这个做嫂嫂的说些体己话,驸马带着迎亲队伍到了宫门前,先拜见皇上,再觐见太后皇后,才能将她顺顺当当地接走,回到公主府设宴洞房。
但是,在她这里,一切规矩就都没法讲了。
先不说她视皇家如仇敌,要她从宫里出嫁,还不知如何鸡飞狗跳,单说顾千山,他不能视物,也没有让他接亲的道理。
非但如此,她还要骑着高头大马,亲自去迎他。
对于她的这个决定,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只要长公主高兴,不发脾气不垮脸,无论她愿意做什么,都是好的。
于是,秦舒窈就这样高高兴兴地,走向等在公主府门外的队伍,只是半路从斜刺里冲出一个人,硬生生将她拦了下来。
“长公主,您究竟将我当做什么?!”
来人是一年轻男子,她还没看清面目,先被他的质问声唬了一跳。
那声音里饱含愤懑怨怼,带着某种声嘶力竭的绝望,令她一时很是无所适从。她自从来到这里,旁人无不畏惧迁就,已经很不习惯被这样问话。
在她的面前,竟有人有这样的胆子?
她还未开口,一旁桃夭已经认出对方,张口斥责:“徐公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样冲撞长公主?”
那徐公子站在秦舒窈面前,也不行礼,只垂首看着她,一双眼睛泛着红,死死盯在她的脸上。
桃夭一个眼色,身后顿时有几名随从上来拉他,他一个青壮男子,也经不住这许多人钳制,却执意不肯离开,两相拉扯间,就跪在了地上,衣冠散乱,其状可怜。
平心而论,他长得倒是相当英俊,一袭衣衫也是绫罗绸缎,气度不凡,若不是此刻情状凄楚,毫无颜面,秦舒窈还以为他是名门公子。
“徐公子,你这是何苦呢?”桃夭苦口婆心劝道,“今天是长公主的好日子,也是全府上下高兴的日子,快回去吧,稍后赏赐酒菜都少不了的。”
对方闻言,非但没有被安抚,反而目中讥谑更甚,冷笑着看向秦舒窈,“长公主真是好大的恩典。”
他被下人押着,跪在地上,偏头颅倔强地抬着,目光自下而上投向她,像是什么挣扎的困兽。
秦舒窈被那目光刺了一下,皱了皱眉头,“你是谁?”
对方的眼神一颤,似乎极震惊,随即又染上某种极晦暗的,她读不分明的神色。
“好啊,长公主竟然问出了这句话。”他的声音忽然转为低哑,脸上笑意苍凉,“真的忘了吗?你敢说吗?”
“徐公子!”桃夭惊怒道,连忙指挥那些随从,“徐公子失了神智,还不快将他带回房去,好生看顾着,别扰了长公主大喜的日子。”
随从领命,手上力道立刻加大,几乎要将他从地上提起来。
那徐公子竟是用双手死死抠住地面,庭院地面粗糙,他指尖顿时血肉模糊,而他像不知疼痛一样,犹自梗着脖颈。
“长公主,我虽比不得皇家,好歹也是徐氏的子弟,当初是你中意于我,半逼半缠着我父亲松口,让我入你府中。你说你此生不招驸马,我堂堂七尺男儿,就在你府上做无名无分的男宠,至今五年。”他双眼通红,隐含泪光,“而如今,你转眼就聘了一个当街起卦的算命先生,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秦舒窈一阵愕然,竟不知该如何答话。
那些随从却哪还容他再说,连拉带拽地硬将他拖了起来,任他挣扎嘶喊,也无济于事,转眼间就走远了,绕过几重院墙,就听不见了。
“长公主,大喜的日子,您别一般见识。”桃夭擦擦汗,讨好道,“咱们还是快走吧,误了接驸马的时辰就不好了。”
秦舒窈点点头,“他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