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医院的路上,纪晚秋把事情大概的经过给傅静燃叙述了一遍,因为贺太太精神状况不是很好,纪晚秋也是从她杂乱的思路中拼出了个轮廓。
事情大概的经过是这样的,贺一昨天晚上从家里出去的时候对他妈说要再去见一次李楠楠,再跟她好谈谈。贺太太不希望他去,认为事情既然已成定局,就不要多勉强了,但是贺一很固执,贺太太拦不住他也就随他去了。她也不知道贺一见没见到李楠楠,半夜的时候警察打电话过来说是她儿子出了车祸,正在医院急救。贺行知出国不在家,剩下贺太太一个人在家,慌慌张张地跑去医院,好在医生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如果病人再不积极配合治疗,很可能会留下残疾。贺太太没办法,只能打电话给纪晚秋,想着两个人以前是很好的朋友,说不定贺一会听纪晚秋的劝。
到了医院,纪晚秋一个人去了贺一的病房,傅静燃问她要不要自己陪着,纪晚秋拒绝了。
她之所以会拒绝,是因为她听了贺太太的叙述,怀疑贺一之所以不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打算,更甚者,车祸说不定根本就不是个意外。如果自己的怀疑属实,以贺一现在沮丧的心情也不适合见太多的人。
傅静燃也没勉强,说自己在楼下等她,让纪晚秋有事随时打电话给他。
纪晚秋怀里抱着在医院门口买的盆栽,在贺一病房门口把自己要说的话再顺了一遍,推开门走进去。
不过让她很意外的是,李楠楠在里面,不过更让人惊讶的是,一夜未归的陆静衍竟然也在贺一病房,这种奇异的组合让纪晚秋愣在门口,眼神挨个从三人身上划过,然后停在李楠楠挽在陆静衍臂上的手。
陆静衍发现纪晚秋望向自己这边的眼神,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把李楠楠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拨开。
李楠楠明显被陆静衍的动作激怒,重新把自己的手挽回去,而且是两个手都扣了上去。
陆静衍盯着李楠楠充满挑衅的眼睛看了几秒,然后平静地转过头,仿佛刚才的事情都没发生过,唯独放在身体一侧握紧的拳头泄露了他的情绪。
纪晚秋看了李楠楠的一番动作之后,开始明白傅静燃之前说的那些话了。她在贺一的病房做这样的事情是什么意思?炫耀?挑衅?还是羞辱?突然觉得自己愚蠢地可怕,之前竟然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李家夫妇的事情,跟李楠楠无关。
纪晚秋冷冷地看了李楠楠一眼,然后走到贺一床边,把手中的盆栽放在他床边的柜子上。
“贺一,我是晚秋,我来看看你,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病床上挂着点滴的贺一,头上,胳膊上,腿上都缠满了绷带,眼睛出神地望着空空的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对于纪晚秋的问话也没有任何回应。
“我带了你很喜欢的苹果薄荷,是盆栽,有根,所以会一直活下去。”纪晚秋拆掉外面的包装纸,一阵若有似无的薄荷香飘了出来。
病床上的贺一听到纪晚秋说“苹果薄荷”,才回过头,看向纪晚秋。
纪晚秋一看他不再不理人,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
“你还记得这个?”贺一问纪晚秋,她竟然记得这个,他们认识的第一年她过生日时,他送给她一盆苹果薄荷,告诉她那是他很喜欢的。
“记得啊!你不是说,有根的东西才能活得久吗?”
“有根的东西才能活得久,我有吗?”贺一看了一眼床位的李楠楠。
纪晚秋也跟着看了一眼李楠楠,不过含义完全不同。
“怎么没有?你有贺伯父、贺伯母啊!家是每个人的根,所以有他们,你也会长命富贵的。”
“那你幸福吗?”李楠楠告诉他纪晚秋喜欢了他八年,他了解她,她是那种做事情不做则已,要做就一定会认真做到最好的人,感情之于她或许也是如此。如果说他贺一最对不起谁,那么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他在她心上划下的伤口,他或许永远都还不起。贺一有时候想,如果当初爱上的人是纪晚秋,那一切该有多么的不同,或许,他们俩就不会各自受这么大的伤害。
她幸福吗?纪晚秋想到傅静燃和肚子里的孩子!
“幸福!”纪晚秋点点头,即便她走了很多弯路,但是上帝并没有亏待她。
“那就好!晚秋,对不起,这句话我欠了你八年。说完了,真的就轻松了。”纪晚秋对贺一来说很重要,但不是因为爱情而存在。贺一曾说过,如果有人伤害了纪晚秋,他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伤害她的人,可是讽刺的是,伤她最深的人恰恰是他自己。
纪晚秋从贺一的语气中听出来,他什么都知道了。曾经她那么害怕他知道,害怕到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而现在,却可以这么平静地听他说。
“你不需要说对不起,我虽然绕了这么大一圈,但还是找到了静燃,有些事情是命定的,就像我遇见你,就像我遇见静燃,所以我不觉你对不起我,因为你本来就不属于我。而我始终相信一句话,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算强求来也不是幸福。”纪晚秋庆幸自己当初虽然伤心虽然难过也没有放弃自己对感情的坚持,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可能遇见静燃。
贺一陷入对纪晚秋最后一句话的思考。
八年,他当初的这一切是怎么开始,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放弃该放弃的,争取该争取的,珍惜该珍惜的。
但是什么该放弃,什么该争取,什么又该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