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是一条长长的甬路,不远处是一座傍水的凉亭,因着离了太清宫二仪殿有些远了,灯火明明灭灭,周边明明暗暗,显得有些偏僻,胆小的轻易不敢走这边。
季妘玩上了无赖,红口白牙说瞎话,要借了身子不适为由退去,那宫女尚在绞尽脑汁想说服季妘,而季妘心下却不再犹豫,她随之去了又能如何?除了能满足一下好奇心之外,带来的只是无法确定好坏的结果,而这宫内最不能要的就是好奇心。
既如此,何苦来哉?季妘正待转身离去,不妨迎面走来一男子,那男子着锦袍衣狐裘,今日是没有风雪的,这男子肩上却不知从哪里沾了片片雪花,他朝宫女挥了挥手,那宫女退了下去。
季妘见此,紧绷的脸色倒是松缓了,她隐约有些明白了,嘴角隐隐噙了些笑意,“倒是不知二公子如此手眼通天,竟能使了宫人办事。”
来人正是王长珩,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季妘。
季妘今日穿了身儿粉蓝缎面梅绣袍子,外头罩了件粉色镶毛边披风。想不到如此玲珑心肝、行事果决的女子,竟有这般娇俏可人的时候,倒不像个心肠歹毒之人。
王长珩越发肯定了心中猜测,心情甚好的笑了笑,“冷寒的天儿,瞧你衣着单薄,竟也不备上个汤婆子使使?”
闻言,季妘敛了神色,有些冷淡,她看了眼自己裙角的一团脏迹,难不成是她自己有寒夜外行的嗜好?
“二公子莫不是在同妘娘说笑?”
“这……”王长珩顺着季妘视线看了看裙角那处,脸上有些尴尬,随即叹了口气,“不是我,你信么?”
“信,怎么不信。”季妘看了眼王长珩,皱眉思索一二,“舒敬轩那位醒了?他想见我?”
“果真是瞒不过你。”王长珩不得不赞叹于季妘的机敏,“醒了有几日了,可王爷嘴里说的有些话,前前后后,倒让我生了几分猜测。”
季妘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
“那日梁王重伤,太医院徐院首言,若非有人早早儿为其用药止血,以烈酒暖身,如今就是不死,大半条命也得去了,说起来你还救了梁王一命。”王长珩有些探究的看着季妘,“而王爷身上那毒想来亦非你所为,那解毒丸,我倒是听闻甄家乃医林圣手。”
王长珩所言几乎句句为真,当日季妘遇见梁王之时,以其性命胁迫,王长珩不敢拿梁王性命做赌,应下了季妘三件事,之后季妘又用解药相要挟,逼得王长珩不得不插手于鹿州私盐之事。
此间种种被人看透,季妘皱了皱眉,嗤笑一声,“解药是我从甄莺儿那里得来的,可论到救梁王?西汜猎苑他想要我哥哥性命一事,季妘谨记于心。”
季妘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倒教王长珩想起他数月前上京之时。中元节那日因着误了时辰,城门已关,他与王高轩二人便歇在了五峰山上宝光寺的客院。
那日月夜下,素白衫子的少女身姿单薄得仿佛下一刻便要乘风而去,抬头那一眼,泪盈于睫、柔软脆弱的模样,教王长珩忍不住想要洗净少女的哀愁,还她一个郎朗清清。第一次如此唐突的递了锦帕予女子拭泪,果真是被拒绝了,王长珩满心却在想,女子断裂的指甲该如何之痛?
“罢了。”王长珩叹,那时下娇软的女子,究竟因何成了如今这般冷锐的模样?王长珩心头生怜,忍不住提醒,“陈年往事,这倒是你们季家欠了梁王的,如今……”
王长珩话还没说完,方才退去的宫女匆匆过来,行止无异,神色却带了些肃然,目光似是无意的瞥了一眼季妘,道,“公子、小姐,太清宫二仪殿里边出事儿了。”
文景帝金口一开,哪家府上的少爷或是小姐不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纷纷牟足了劲儿想拔得头筹,亦或是在圣上面前留个好儿。
可惜的是,有准备和没有准备到底是两回事儿,沈惠妃之妹沈沁与陈皇后侄女陈月绍两人并非庸人,兼之有备而来自然胜过诸多贵女。
何月莹倒也真是个人物,不知何时竟习得庆国最为繁杂的祈福舞,一舞下来,虽香汗淋漓、面色发白,倒于众贵女之中脱颖而出,独得当今夸赞,出尽了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