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飘飘扬扬的雪让整个定安都裹上了一层素白,皇宫之内的琉璃瓦也只能影影绰绰的看见丁点黄澄澄的颜色。
冬日的皇宫尤为寂静,有一顶轿子,周边随行了几个侍卫,一行人静默无声的往宫外而去。轿内传旨太监手里捧着一卷明黄的圣旨,这还是文景帝即位以来第一次颁旨于一布衣。
有小太监在外唱念开道,萧琛瑞回京已有数日之期,此间是为入宫拜见母妃向氏,见此错步避让开来,等那传旨的一行人走后,脸上露了些思索之色。
凤翔宫,燃着专供帝后所用的龙涎香,馥郁芬芳的香气盈满了整座大殿。
陈皇后一身金丝绣牡丹正红宫装,不高不矮的发髻上簪了两支缠丝赤金凤簪,素日里的威严在见着太子后,也柔和了面色。
晌时,陈皇后与太子一同用了膳,瞧着太子最后进了一碗莲叶羹后,陈皇后这才命宫人撤了杯盘碗碟一应。
“也只有在母后这儿,儿子用得才舒心。”宫人递上叠的整整齐齐的锦帕,太子抹了嘴,这才笑着说了话。
“也就吃食一项,你才惦记着来母后宫里。”陈皇后似笑非笑,由宫女扶着往榻上坐了,太子见状也跟了上去,挥退了那宫女,亲自扶了陈皇后。
太子这般殷勤,陈皇后也是无奈,想训诫两句也无从开口。
“儿子昨个儿得了几张狐狸皮,毛色净白,赶巧儿了给母后制了披肩。”太子笑嘻嘻道。
“油嘴滑舌。”陈皇后无奈的瞪了太子一眼,“前儿你四皇弟回京,你巴巴儿就往人家府上去,现下倒是想起母后来了。”
太子自然道不敢,陈皇后又是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东宫事务,太子亦非庸人,陈皇后也没看出个什么。
萧琛瑞清岭一行办差,回京后倒是太子大受当今褒奖,令得陈皇后对向氏母子稍稍放下了一点心思,素日常用的那药也让可靠的御医查了,并无不妥。只是,为何向海进的药,皇上用了,身子却是愈发好了?于她却并无大用?这一点倒依旧让陈皇后存了疑。
离着中宫不远就是向淑妃的玖珍宫,萧琛瑞见了母妃向氏,在这风尖浪口之上却并不敢多言,母子二人隐晦的谈论了几句,向淑妃便打发了萧琛瑞回府。
四皇子府中,成矣可谓智囊之首,但近来诸事却让其觉得愈发捉摸不透,难以把握。原本朝堂之上局面明朗,可随之而来中宫的莫名猜疑,太子于清岭涝灾向当今所提良策,兼之四殿下不得不放弃暗中部署前往清岭等等,如今梁王又是奉诏入京,朝局混沌,倒是如同雾里看花一般看不透彻。
萧琛瑞匆匆回了府上,就闻府中下人传话,成矣求见。
成矣在京中坐镇四皇子府,而外自有四皇子殿下心腹干将把持,如今成矣再三思量之下,终是决定将心中所想献于皇子殿下定夺。
“先生是说,叫本宫亲自寻得此人?方能解忧?”四皇子在屋外脱了大氅,进得内里,与成矣详谈。
“正是。”成矣乃名士,如今所谋之事却有些力不从心,本想暗自查访,奈何时不待我,“殿下,此事事关重大,在下本无十足把握,但如今局势,却不得不让殿下知晓定夺。常资江氏之人慧极,三十年前虽满门诛灭,但一息尚存。前太子重府中谋士便有江氏一脉,如今极有可能免于祸患,只要得此一人,大事可谋。”
萧琛瑞居于上首,成矣一席话下来,非但没让他看轻,倒是更加信任。他食指微曲,轻轻敲击桌面,沉吟,“若先生所言当真,也不失为一助力。可惜,昔年江氏灭门乃父皇亲旨,若此人出世,亦不可用也。”
“殿下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四皇子并没有否决此议,成矣心知可行,面上不由放松了两分,徐徐道来,“昔年江鸿之才内秀,唯前太子重乃其伯乐是也,在下曾与此人相交一二,实乃王佐之才。当年大难,定有法子避其祸也。”
“先生之言,本宫如何不信。”萧琛瑞笑了笑,亦有些奇怪,“既然江鸿此人大才,却为何如今不存于世?前后此非矛盾?”
成矣闻言倒是叹了口气,有些惋惜,也有些戚戚之感,“伯乐亡,千里马何以存世?若有朝一日殿下事败,在下亦然。”
萧琛瑞闻言心头触动,成矣此人来路不可言说。他曾防备至深,如今,倒显得多心了。
起身,端身一揖,萧琛瑞言道,“先生高才,若非先生助怀瑾一臂之力,岂有怀瑾今日之功?”
成矣心头大震,为此主,虽死尤愿。
晌过,雪大如鹅毛,临近夜间更是寒冷,今年怕又是有不少贫苦之人、无家之民或冻死街边或尸横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