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君者,坐北朝南;臣者,西尊东卑;君臣位者,尚右;主宾位者,虚左。
是以,定安城城北乃是皇宫大内,城西则都是些高官重臣、皇子公主的宅邸,而城东大多为巨商富豪的府院,城南就是平民百姓的门户了。当然,其间均是不乏客栈酒楼、珠宝玉斋、书阁工坊等等。
布衣巷只是城南很平凡的一条小巷,巷口住了一户吴姓人家,开了一间吴记饼铺,说是铺子,也不过是在自家门户前摆弄一番,做了个小摊卖饼。周围的人家都知道这吴家的饼子好吃且分量足,都愿意来买。
今日八月十五,乃是中秋佳节。吴记饼铺的月饼在寻常百姓看来也是极好吃的,因而今日的生意尤为红火。
江慎之每年中秋都会在吴记饼铺这里买上好些月饼,和吴家的也是熟识了。
吴家当家的远远见着是江慎之便打招呼,道:“江先生,果真是您,看都是晌午了,我这心里还直嘀咕,您怎么还没来呢!”
“哪里。”江慎之走近了道,“昨日江某便是说好了在大哥处定下十五个月饼的,吴大哥定钱都是没收的,江某更不能失信于你了。”
吴家当家的憨直,用油纸包好了三包月饼,用细绳绑在一起递给江慎之,“江先生学问大着哩!我家那个小子还是多亏了江先生才像个样子。”
江慎之也是笑,从钱袋子里数了六十文钱给吴家当家,那汉子直摆手不要,奈何江慎之坚持,便少收了二十文,权作是江慎之教导他儿子的谢意,江慎之这才提了东西走了。
吴家媳妇见江慎之走了,从屋内出来,朝着自家男人就骂,“你咋是个木头脑袋呢!咱天不亮就起来剁馅儿、和面、做饼子,就忙活着这一趟赚些银钱给娘和娃子买新衣裳哩!”
“你女人家懂什么。”吴家当家的嫌自己个儿的婆娘不懂个事儿,囫囵吼了回去,“人家是读书人哩!肚子里不知道藏了多少本事,咱娃子全靠了江先生,不然还是个只知道和稀泥巴玩的野小子。”
吴家媳妇贪财,见人从自家手里抠银子,当然心疼,但又一瞧吴家当家的瞪着个眼睛,也没敢和他吵嚷起来,只小声嘀咕着,“本事人哪里住这里,早住了青墙绿瓦的大院子,我看就是个穷酸秀才。”
江慎之没走多远,吴家夫妻俩嗓门又大,也隐约听见了,虽心里愁苦,但眼神清亮坚定——前虽险阻百千,吾亦往矣。
从巷口到江家的小院子,几乎要走完布衣巷的一大半儿去,等江慎之到了自家门口,却看见一辆不起眼的青灰色马车停在旁边,若是邻里见顶多猜测是他家亲戚来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江慎之坦然,打开院门走了进去。
江家住的院子实在是小,院子一角还种了一棵快枯死的梧桐树,旁边放了好几个竹匾,晒了些谷物、辣椒在里头。
江娘子在院子中央做绣活儿,但明显看着心不在焉的,旁边是一位穿着轻纱斗篷的女子,她背对着院门口,正弯腰和江家女儿江阿南说些什么,而离着她们几步远的是一位锦衣公子。
那穿着斗篷的女子是把斗篷的兜帽戴了起来的,又是背对着院门这方,看不清面貌,身量却是娇小。而那锦衣公子微微侧身,光是瞧着侧脸已觉惊为天人,再一瞧通身的贵气,便知绝非寻常百姓。
“江郎。”江娘子心知眼前这位小姐曾经救过自家女儿,但瞧着其身旁并不像家仆的外男,亦是心头惴惴不安,瞧着江慎之回来了,下意识唤道。
那身着斗篷的女子闻言动作一顿,挺直了脊背,却并未转身。着锦衣的男子倒是转头把江慎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了个遍。
江慎之是蓄了胡须的,让人看着愣是觉着沧桑得很,一身粗布麻衣,左手还提溜着油纸包的吃食,既有文人的儒雅,却又带了几分老百姓的市井味儿。
江阿南听了娘亲的话,知道是江慎之买月饼回来了,转头就跑向站在院门的江慎之身边,欢声道,“爹,你回来啦!”
顶着锦衣公子毫不避讳的目光,江慎之倒是自在的很,亲自关了院门,一手抱了这才八岁的江阿南向里走去,“倒是不知贵客是择了今日来寒舍。”
江慎之一边说,一边把买的月饼递给江娘子,叫她带了江阿南进屋。
院中只剩三人,那女子看了眼紧闭的院门,除下兜帽,“若不是江先生让人送信儿告知,此处倒是难找得很。”
这女子正是季妘,旁边的则是阮家三少爷阮荣玄。